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本间健一郎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王翠——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江田美惠——缓缓踱步到窗边,确认窗帘完全拉严后,才用日语冷冷道:"免礼吧,金蝉君……额……本间君。"
本间直起身子,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人用这个代号称呼过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经在龙国已经成婚了。
"金蝉君看起来过得不错。"江田美惠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实木衣柜、电风扇、床头柜上摆着的龙国日历。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上,照片里的本间穿着龙国传统长衫,身旁是个圆脸的龙国女子。
本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报告长官,这是……工作需要,最厉害的情报人员应该彻底融入敌人之中。"
"哦?"江田美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指轻轻抚过梳妆台上的雪花膏瓶子,"连这个也是工作需要?据我所知,这是可是在国际上都广受欢迎的护肤品,我在江户都要排两小时队才能买到的,根本不是市面上的那些仿品所能比的。"
说话间,江田美惠忍不住从瓶子里取出一点雪花膏,抹在了自己的手上,在抹匀之后,手上那种滋润的感觉让她感觉很是舒服。
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本间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十年来第一次,他对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感到如此不适。“额……那个……是我的妻子的……”
"说说你这十年的情况。"江田美惠放下了雪花膏,随后在床沿坐下,从手包里取出一盒香烟。
本间见到江田美惠放下了雪花膏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取了那点,老婆应该发现不了吧?随后开始机械地汇报起自己的情况:"昭和四年潜入黔州,以浙地难民身份在码头做苦力。昭和九年进入醉蓬莱做杂役,三年前升任酒保。"他顿了顿,"同时,按照大本营指示,完全切断了与国内的一切联系,等待激活信号。"
"有发展下线吗?"江田美惠深吸了一口烟之后,淡淡地问道。
"没有。"本间摇头,"按照'沉睡者'条例,禁止主动发展情报网络。"
江田美惠吐出一口烟圈:"知道为什么突然激活你吗?"
本间摇头。实际上,从看到江田美惠掏出那张对上的法币起,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的平静生活要被打碎了。
"大本营派了七组人过来。"江田美惠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三组在火车上就被抓了,三组在城里露了马脚。就连最后第二个人都在一小时多前被抓了,如今现在只剩我一个!"她猛地站起来,烟灰抖落在绣花床单上,"那些蠢货连龙国方言都说不利索,活该被抓!"
细心地本间注意到她说"龙国"时的自然口吻,就像在说自己国家一样。这个细节让他心头微动,。
"我需要进入给军方供货的纺织厂,而不是民营纺织厂。"江田美惠压低声音,"而且,据说西门山的工业区正在扩建,我要规划图。"
本间的心沉了下去。他每周都会去工业区旁边的诊所陪妻子做产检,太清楚那里的戒备有多森严。
"长官,现在风声太紧..."他斟酌着词句,"上周刚有个试图偷拍的小贩被当街击毙……但是我可以告诉您,最高级别的工业区是西门山第一工业区,那里集中了冶金、机械等重工业区,同时思州的支柱产业仿蜀锦的纺织厂也在那里……但是那里的危险程度不亚于龙潭虎穴……咱们根本没办法啊!"
江田美惠眯起眼睛:"金蝉君是在拒绝任务?"
"不敢!"本间连忙鞠躬,"只是建议暂缓行动。特别是现在新出现的各同乡会都盯着陌生人……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10年前……"
"那就用你的关系!"江田美惠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是娶了本地人吗?她家总该有些门路。"
本间感觉一阵眩晕。他想起妻子阿芳昨晚还兴高采烈地说要给孩子做小衣服,想起岳父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们田家终于有后了"。同时想起了在小日子岣嵝着身躯种田的妈妈,最终……
"我……我试试。"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江田美惠的表情缓和了些:"这才像帝国军人。"她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胶卷,"先把你知道的工业区情况写下来,同时……目前的我不方便,这个胶卷里的信息就麻烦你送出去了!毕竟目前只有你这一条线了……"
本间接过胶卷,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这里面藏着微型情报,一旦传递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记住,下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江田美惠站起身,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帝国不会忘记你的牺牲,金蝉君。"
本间机械地点头。当房门关上后,他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墙上的结婚照里,阿芳的笑容那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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