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月亮像块碎瓷片嵌在云里。陈峰把星陨锅往竹篮里塞时，母亲在里屋咳了两声——这两日她精神倒好了些，许是前日那锅加了星草的牛杂汤起了效。他攥紧篮绳，竹篾硌得掌心发疼，巷口传来两声猫叫，是吴伯约的暗号。
夜市盟密室在戏台地下，青石板缝里渗着潮气。陈峰掀开褪色红布帘，就见铁勺王蹲在炭炉前拨火，火星子溅在他靛蓝围裙上，烧出几个小窟窿。吴伯靠在石墙根，手里转着半块星卫玉牌，那玉牌他前日刚从密室暗格里翻出来的，边角还沾着星陨之战的锈。
“来了？”铁勺王头也不抬，铁勺敲了敲瓦罐，“尝尝这星草。木属性的，甜里带涩，和你那锅搭不搭？”
陈峰蹲过去，捏起片草叶。草叶还沾着露水，凑到鼻尖，果然有股青嫩的涩味，像极了从前在城郊采的野薄荷。“搭。”他说，“前日熬汤尝出地下有燥星能，掺点木属性的，能煨软了。”
吴伯把玉牌往桌上一放，“软不软的倒其次。天枢盟的周林这两日总在夜市晃，昨儿还摸去外区看你那摊位。”他指节叩了叩玉牌，“铁头要把内区摊位让给你，图的就是引他们咬钩。”
铁勺王这才抬头，虎口的焦痕在火光里泛着暗红。“内区摊位每月交十成利润给夜市盟？放屁。”他嗤笑，“天枢盟的星监早把抽成涨到三成，我那锅汤里，倒有半锅星能是喂了他们的狼。”他抄起铁勺，在星草堆里搅了搅，“你那锅能吸星能，熬出来的汤星能浓度高，他们容不得。我输一场汤斗，把摊位让给你，他们的眼睛就全盯过来了。”
陈峰摸出袖里的《星鉴》残卷，卷角还留着前日沾的汤渍。“我打算熬汤时把这卷摊开。”他指了指残卷上的星门感应阵，“爹留下的玉牌碎屑掺在汤里，要是地下真有星门碎片，该能引出共鸣。”
吴伯皱起眉，“玉牌碎屑？那东西带星卫封印，万一汤里星能暴走——”
“不会。”陈峰摸出块碎玉，指甲盖大小，边缘磨得溜圆，“爹走前塞给我的，说等我能尝出星能属性了再用。前日熬汤时我试过，碎屑泡在汤里，星能温温的，不燥。”他把碎玉放在星草上，“《星鉴》上写，星门碎片共鸣要星能载体引动，汤是最好的载体。”
铁勺王突然用铁勺挑起碎玉，凑到火边看。“星卫的东西。”他说，声音轻了些，“我师父从前说过，星卫能沟通星门，天枢盟怕这个，所以赶尽杀绝。”他把碎玉放回陈峰手里，“你那锅能吸暗星能，要是真引出星门碎片……”他顿了顿，“周林那孙子最近总往陨星海跑，我瞧着，天枢盟怕是也在找那东西。”
吴伯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把星草干。“这是李守真前日托人带的，说是城郊星能潮汐区采的，木属性更纯。”他把星草推给陈峰，“汤斗那日，铁头用新收的星草入汤，你用这把。星能浓度高不高，就看你那锅的本事了。”
陈峰把星草和碎玉一起收进竹篮，星陨锅的提手撞在篮壁上，“当啷”一声。“明儿正午。”他说，“汤斗场在外区老位置？”
“在外区。”铁勺王站起来，围裙上的窟窿漏着光，“内区的汤评师早被天枢盟买通了，外区的老汤头们，还认咱们这口汤。”他拍了拍陈峰肩膀，“你那锅的星芒，得让他们瞧清楚了——星能不是只能锁在星核里，汤里也能熬出来。”
吴伯突然咳嗽起来，手撑着石桌直喘气。陈峰要扶，被他摆手推开。“我这老骨头，挨得过。”他说，“倒是你，汤里掺了玉牌碎屑，星能要是冲了……”他指了指陈峰左眉骨的浅疤，“你娘还等着喝你熬的汤呢。”
陈峰攥紧竹篮，指节发白。“我爹说过，星卫的汤，是给熬不下去的人喝的。”他望着炭炉里的火星，“天枢盟要断他们的活路，我偏要给他们熬出条路来。”
铁勺王蹲下去，把炭炉里的火压小。“明儿我备口新锅。”他说，“木属性的星草煮久了会苦，得用文火煨。你那锅……”他笑了笑，“随它去吸星能，越猛越好。”
密室里静了片刻，只有炭块爆裂的轻响。陈峰起身要走，吴伯突然叫住他，从暗格里摸出个小陶罐。“这是星渊武典里的方子，”他说，“治咳的，掺在汤里。你娘喝着顺口。”
陈峰接过陶罐，指尖触到罐壁的温度——和母亲前日摸他额头时的温度一样。他把陶罐塞进篮底，星陨锅的热度透过布巾渗出来，暖着他的手。
出密室时，月亮已经移到戏台角上。陈峰沿着青石板往家走，竹篮里的星草沙沙响，碎玉贴着他的掌心，像爹从前教他认星图时，放在他手心里的星石。
“他们容不得的，”他对着夜空说，声音被风卷走，“偏要让他们看看。”
巷口的灯笼晃了晃，映出他左眉骨的浅疤，淡红的，和星陨锅里的星芒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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