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银雾裹着星子涌进来时,陈峰正觉得脚底下发虚。那雾不像寻常星能,倒像母亲熬汤时掀开锅盖腾起的热气,带着股说不出的亲切。他抱着星陨锅,锅沿的热度透进棉袖,倒比怀里揣着暖炉还熨帖些。
"传送阵在这儿。"星影的斗篷擦过石壁,暗银色星纹忽明忽灭。她停在块青石板前,石板中央刻着七颗星,和陈峰气海里那七粒星子一般模样。吴伯凑过去扒拉两下,碎玉片从口袋里掉出来,"当啷"砸在石板上——是方才祭坛里捡的星卫残片。
苏清雪扶着李守真站在边上。李守真咳了两声,手按在腹部的伤处,血渍透过灰布渗出来,倒像朵开败的梅。"小峰,"他忽然笑,"你娘熬汤时,锅也是这样烫的?"陈峰喉咙发紧,应了声"嗯",指腹蹭过锅沿——确实和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一个温度。
蓝光就是这时候漫上来的。
石板上的七星先亮,接着整面石壁都浸在幽蓝里。陈峰觉得有股力道拽着后颈,像小时候被母亲拎着去药铺抓药。苏清雪的寒星剑"嗡"地轻鸣,剑鞘上凝了层白霜;吴伯骂了句"奶奶的",碎玉片在地上滚,撞着星纹又弹回来;星影的斗篷无风自动,雾蒙蒙的脸终于显了半分轮廓——眉骨高,眼尾锐,倒像块淬过星能的铁。
"稳住!"星影喊。话音未落,拽着后颈的力道突然歪了。陈峰踉跄两步,星陨锅差点脱手。飞船的轰鸣从头顶压下来——是他们来时乘的那艘破铁壳子,此刻正歪在蓝光里打旋。舱外的星能风暴早不是方才的银雾,成了千万把亮闪闪的刀,劈头盖脸往防护层上砍。
"传送阵偏了!"吴伯扒着舱壁喊。他左手少两根手指的地方泛着白,"老子当年守星卫遗迹时也遇过这档子事,星能乱流卷着传送光跑,跟...跟汤勺搅浑汤似的!"话音未落,"咔嚓"一声,防护层裂开道缝。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陈峰打了个寒颤——这风里有雷星能的刺,像母亲煎药时溅到手上的热汤。
苏清雪把李守真推到座椅上,寒星剑"唰"地出鞘。剑刃扫过舱顶的冰晶,碎碴"叮叮当当"往下掉。"抓紧!"她喊陈峰。陈峰刚扑过去,又是"轰"的一声,块磨盘大的冰晶砸穿舱顶。碎碴扎进他左肩,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不是疼,是那碎碴里的星能在烧,像火属性星核崩裂时的灼。
"星陨锅!"星影突然说。陈峰低头,见怀里的铁锅正泛着银芒。锅沿的星纹活了似的爬动,汤勺不知何时跳起来,在汤里搅出个小漩涡。他舔了舔唇——甜丝丝的味儿变了,多了股子腥,是雷星能的涩。"锅在吸乱流里的雷能。"他说,声音发颤。
苏清雪的剑停在半空。她盯着星陨锅,眼尾的霜花被星能烘得化了,"你气海的星宫..."陈峰摸了摸丹田——那七粒星子还在转,转得更快了,每转一圈,就有银雾从锅里钻出来,顺着他的血管往气海淌。李守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手劲大得惊人,"小峰,这锅...是你爹当年守星门时用的。"他咳得厉害,血沫子溅在星陨锅沿,"当年星门碎了,他就用这锅...熬汤给受伤的星卫喝..."
"老李头!"吴伯扑过来,把李守真按回座椅。舱外的风暴更猛了,飞船像片被风卷着的叶子,左摇右晃。陈峰怀里的锅越来越烫,汤勺搅得更急,雷星能顺着星纹往锅里钻,像无数条细蛇。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灶台前熬牛杂,汤滚了,她就用木勺搅,说"汤要活,星能才肯进肉里"。
"稳住锅。"星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斗篷的雾气漫过他手背。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的星宫和星门同频,这锅就能..."话没说完,飞船又是个大晃。陈峰踉跄着撞在操作台上,星陨锅磕出声闷响——却不是金属撞铁的响,倒像敲在块活物上,"嗡嗡"地震。
苏清雪的剑突然刺向舱外。寒星剑的霜气裹着紫芒,劈开团乱流里的暗星能。"看!"她喊。陈峰顺着剑尖望出去——乱流里有团幽蓝的光,像颗被揉碎的星,正被风暴卷着往飞船撞。他怀里的锅突然烫得灼手,汤勺"当啷"掉在地上。雷星能从锅沿的星纹里喷出来,形成道银线,直端端扎进那团蓝光里。
"这是..."陈峰喉头发紧。星陨锅的星能和乱流里的雷能绞在一处,像两根被搓紧的绳。他气海里的星子转得更疯了,银雾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连左肩的伤都不疼了。苏清雪的剑收回来,剑柄上的星卫古篆闪了闪,"你的星宫在引雷能入锅,和当年星卫用星渊武典修复星门时...一个架势。"
李守真突然笑了。他的手还抓着陈峰的手腕,血把两人的袖口都染透了,"小峰,你娘要是看见...该多高兴。"陈峰鼻子发酸,低头看星陨锅——汤面上浮着层银沫,是雷星能被转化后的模样,和母亲熬的护心汤上那层油花,像极了。
舱外的风暴还在劈着防护层。冰晶碎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响。陈峰抱紧星陨锅,能听见锅里的汤在滚,"咕嘟咕嘟"的,像母亲当年哼的小曲。他抬头看苏清雪,她正擦剑上的冰碴,眼尾的霜花化了,露出点暖;看吴伯,老头正把碎玉片往嘴里塞——不是吃,是用牙咬着往星纹石板上按;看星影,她的斗篷雾气散了些,露出半张脸,眼里有光,和星陨锅里的银芒,一个颜色。
"这才刚开始呢。"陈峰说。他的声音被风暴卷得散了,却又被星陨锅里的雷能托着,稳稳落进每个人耳朵里。星陨锅的星纹还在爬动,汤勺不知何时又跳起来,在汤里搅出个更深的漩涡。雷星能顺着漩涡往锅里钻,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像要把整团乱流都吞进去。
飞船的警报突然响了。陈峰没听清响的是啥,只看见苏清雪的剑又出鞘了,吴伯的碎玉片终于按进石板,星影的手按在他后颈,凉丝丝的。他怀里的星陨锅更烫了,烫得他眼眶发热。汤面上的银沫聚成颗小星,和他气海里那七粒星子,遥相呼应。
"接着来。"星影说。她的雾气斗篷突然鼓起来,像要往舱外冲。陈峰没拦她——他知道,该来的,才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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