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启程时,天空飘着细雨。李瑾瑜裹紧狐裘,在仆从搀扶下登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道旁野草。他掀开车帘回望这座囚禁他多年的宅院,枯死的梨树在雨中如一道狰狞的疤痕。
"王爷,该走了。"老管家低声提醒。
李瑾瑜点点头,放下车帘的瞬间,指尖轻轻掠过藏在袖中的半块兵符。马车穿过城门时,守卫的铠甲在雨水中泛着冷光,无人注意到车底暗格中藏着的《孙子兵法》与一叠密信。
旅途漫长。李瑾瑜时而在驿站咳血,时而因"病重"停留数日。随行的太医每次诊脉后都摇头叹息,暗中却将他的病情夸大数倍飞报京师。行至南陵地界时,初夏的阳光已变得毒辣,晒得官道尘土飞扬。
"王爷,前面就是南陵王府了。"车夫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
李瑾瑜撩开窗帘,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远处朱墙碧瓦的府邸在热浪中微微晃动,宛如海市蜃楼。随着马车接近,他的眉头渐渐蹙起——府门前道路整洁如新,院墙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哪里是荒废多年的旧王府?
马车停在府门前,李瑾瑜刚被搀下车,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内传来。
"南陵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在李瑾瑜脊梁上。他猛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褐色布衣的老者大步走来,银须飘飘,双目炯炯有神,赫然是两年前被萧景琰赐死的原兵部尚书崔元忠!
李瑾瑜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面上平静。他剧烈咳嗽起来,借机低头掩饰震惊:"这...这位先生是?"
崔元忠笑容不减,声音却压低几分:"王爷好演技。老朽姓张,是王府管事,特来迎您入府。"说罢高声招呼仆役搬运行李,同时借着搀扶的动作,在李瑾瑜掌心飞快划了三个字——"地窖见"。
入夜后,李瑾瑜借口体弱早歇,将侍从都遣出寝殿。子时三刻,他悄无声息地滑入后厨地窖。霉味与酒香混杂的黑暗中,一点烛火幽幽亮起,照亮崔元忠沟壑纵横的脸。
"崔大人不是已经被皇上赐死了么?"李瑾瑜声音沙哑,"此地耳目众多,你怎敢现身?"
崔元忠捋须而笑,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咽喉。"假死药加猪血囊,再买通刽子手。"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先帝留下的暗线,可不止老朽一人。"
烛光跳动,李瑾瑜注意到地窖角落堆着数十个木箱。崔元忠随手掀开一个,里面整齐排列的弓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王府..."李瑾瑜呼吸微滞。
"是先帝为七皇子建的,本就暗藏玄机。"崔元忠敲击墙面,一块砖石无声滑开,露出幽深暗道,"三十八条秘道,可通城中各处。萧景琰以为派来监视的'仆人'都是生面孔?"他冷笑一声,"一半是我们的人。"
李瑾瑜抚过冰凉的弓弦,七年囚徒生涯磨出的老茧与金属摩擦出细微声响。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箱盖上。
崔元忠脸色骤变:"王爷的伤..."
"不碍事。"李瑾瑜抹去唇边血迹,眼中锐光乍现,"装的。这些年我若不病得半死,早随家父去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徐天德可还活着?"
"长江水师统领徐将军上月'坠马身亡'。"崔元忠意味深长地说,"恰好在您获封南陵前。如今统领水师的,是他'不学无术'的侄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李瑾瑜从怀中取出半块兵符,崔元忠则从袖中掏出另一半——两块残符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虎形纹路完整如初。
"先帝临终前交给老朽保管。"崔元忠声音哽咽,"说天下若乱,唯有王爷可..."
地窖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李瑾瑜闪电般吹灭蜡烛,两人屏息静气。脚步声在门口停留片刻,渐渐远去。
"萧景琰的耳目。"崔元忠耳语道,"明日会有太医'例行诊脉',王爷继续咳血便是。"
李瑾瑜点头,突然抓住崔元忠手腕:"朝中还有谁?"
"礼部侍郎、太仆寺少卿..."崔元忠每说一个名字就在他掌心划一道,"最关键是守灵官周淳,他守着..."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地窖外传来。崔元忠脸色大变,迅速将兵符塞回李瑾瑜怀中,自己则闪入暗道。李瑾瑜跌坐在地,抓起酒坛浇在衣襟上,伪装成夜半偷酒的模样。
地窖门被推开,火把光亮刺得李瑾瑜睁不开眼。太医带着两名侍卫站在门口,脸上写满怀疑。
"王爷为何在此?"
"咳咳...夜不能寐,寻些酒暖身..."李瑾瑜摇晃着站起,酒坛"不慎"跌落,碎瓷片四溅。他踉跄着向前两步,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正溅在太医衣袍上。
太医慌忙搀扶,指尖搭上他脉搏后倒吸冷气——脉象紊乱如将死之人。待将"醉醺醺"的王爷送回寝殿,太医连夜修书急报京师:南陵王病入膏肓,纵酒加速病情,恐难熬过盛夏。
而此刻寝殿地下十丈深的密室内,崔元忠正展开一幅绢制地图。长江水师驻地、南陵秘道分布、京师守军换防时辰...朱砂标记如血滴般刺目。李瑾瑜摩挲着完整兵符,忽然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敬先帝。"他轻声道,"也敬那些冤死的魂灵。"
崔元忠举杯同祭,酒液渗入砖缝,流向更深的黑暗。地面上,夏虫鸣叫声声如泣,掩盖了地下传来的金属摩擦声——那是暗卫在调整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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