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宫内,空气仿佛凝滞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宫灯的光晕努力地散发着柔和,却难以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浓郁的药草苦涩,以及一丝极淡、却又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皇帝萧元宸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明黄的常服似乎也因连日的忧虑而失了几分往日的光彩,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龙目此刻盛满了焦灼与疲惫。
他由李德全和几个贴身内侍簇拥着,脚步却比往常沉重了几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
守在殿门口的雨春和雨冬一见圣驾,慌忙带着两个小宫女迎上前来,裙裾微颤,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惶恐与敬畏,齐齐敛衽下拜:“奴婢(奴才)恭迎陛下,陛下万安。”她们的指尖冰凉,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天颜。
萧元宸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些虚礼,他微微抬手,示意她们起身,那动作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急切。
目光早已穿透她们,牢牢锁在内殿那扇紧闭的门扉上,仿佛要将那薄薄的木板看穿。
“太医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久未滋润的土地,每个字都透着压抑的焦虑。
“回陛下,张院判刚进去为娘娘请脉了。”
雨春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话音未落,内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推开。
太医张院判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额角似乎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见到皇帝,连忙整了整衣冠,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微臣参见陛下。”
身后跟着一名端着药盘的医女和两个侍从,皆是屏息敛气,大气不敢出。
“婉嫔如何?”萧元宸几乎是抢着问出口,身子微微前倾,那迫切的神态让张院判心头一凛。
张院判不敢有丝毫怠慢,定了定神,恭敬回禀:“启禀陛下,娘娘脉象已趋于平稳,虽仍虚弱至极,但比之前几日已是大有起色,生机已然稳固。
微臣推测,娘娘随时可能会醒转过来。”他看到皇帝紧绷的下颌似乎松动了一丝,
连忙继续道,“微臣已吩咐宫女去准备些清淡易克的青州小菜,以备娘娘醒后或能进食。
娘娘胸口的箭伤恢复亦尚可,创口愈合良好,已无需每日换药,之后三日更换一次即可。”
听到婉嫔可能随时醒来,萧元宸紧攥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揉了一下,略微舒展,但紧接着,一个更深沉、更关乎未来的忧虑浮上心头,让他眉头再次蹙起。
“张爱卿,”他沉吟着,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张院判,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帝王的威严与探寻,“婉嫔这伤……大约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恢复如初?若是……若是朕想……”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若要子嗣,她这身子,又需调养多久?”
张院判心中“咯噔”一下,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皇上终于明确表露出想要子嗣的心思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关乎国本啊!
后宫多年无所出,朝野上下虽不敢明言,私下里的议论却从未停歇,皇上心中定然也是积压着巨大的压力。
他定了定神,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谨慎:“回陛下,娘娘的箭伤若调养得当,以娘娘素来不错的底子来看,大约三个月便可痊愈,不影响日常起居。只是……”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此次中毒,非同小可,毒性虽解,却已伤及娘娘的本元根本。若要调养至适宜怀有龙裔的最佳状态,恐怕……恐怕需得耐心静养半年左右,待余毒彻底肃清,受损的本元完全稳固方可。
此次当真是凶险万分,幸得解药送来的及时,再晚片刻,莫说子嗣,只怕娘娘……不出七日,便会香消玉殒。”他微微垂下眼帘,不敢再说下去。
半年……又是半年。
萧元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是啊,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婉婉此刻还人事不知,他却在盘算着子嗣之事,未免显得过于冷情。可无奈自己只有她一个女人啊!
……他抬眼望向这清冷寂寥的灵秀宫,除了婉婉的气息,再无其他能让他心安的存在。
心中那股熟悉的苦涩再次翻涌上来。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盯着他的后宫,盼着皇嗣降生。
他们哪里知道,这看似繁花似锦的后宫,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一场他不得不应付的、华丽而空洞的戏码。
唯有这灵秀宫里的女子,这还在病榻上挣扎的婉婉,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真实,唯一的牵挂。
其他的女人……呵,她们若能诞下子嗣,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即便真有,也绝不可能是他萧元宸的血脉!
想到此,萧元宸自嘲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对张院判摆了摆手:“嗯,你费心了。给她开些温补固本的方子,用最好的药材,务必尽快助她恢复元气。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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