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寒霜如同给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银白的脆甲,走在上面,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空气冷得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衣领袖口,直刺骨髓。
仁心堂那两扇厚重的木门依旧紧闭,门前却早早立着两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雨春和雨冬将自己裹在并不足以抵御这初冬寒意的棉袄里。
两个人冻得鼻尖通红,不住地跺着脚,呵出的白气在灰蒙蒙的晨光中氤氲成一团,又迅速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早饭?那是什么东西?早顾不上吃了!昨夜从雨秋姐姐那里领了任务,两人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脑海里反反复复全是娘娘温婉的容颜,还有那个绣着兰草、针脚熟悉到闭眼都能描摹出来的香囊。
巨大的期盼和无法抑制的紧张像两只无形的手,一只将她们的心高高提起,另一只则紧紧攥住,让她们连一丝饿意都感觉不到。
“你说……岳老大夫会不会忘了?”雨春忍不住搓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雨春此刻脸蛋冻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里却满是焦灼。
雨冬相对要镇定一些,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秀眉,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不会的。”
她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岳老大夫看着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更何况……这事关乎他那位‘女儿’,他肯定比我们还上心。”
话是这么说,她的目光却一刻不停地扫向巷口,那份急切几乎要凝成实质。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流逝得异常缓慢。街上渐渐有了些生气,卖早点的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轮车经过,吆喝声在清冷的空气里传出老远,却更反衬出她们等待的寂静与漫长。
她们不敢靠得太近,怕惹人注目,只在街对面一处稍微避风的墙角下站着,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雨春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若是那位‘岳姑娘’真的愿意见她们,单凭我们的名字就愿意见……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娘娘心善,绝非寡情之人,听到她们的名字,纵然心中存疑,也定会见上一面,问个来龙去脉。
“来了!”雨春忽然压低了声音,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紧紧盯着巷口那个蹒跚走出的身影。
来人正是岳老。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靛蓝色棉袍,背着那个熟悉的旧药箱,步履不算快,但许是心里有事,竟比昨日看着还要精神几分。
雨春和雨冬对视一眼,心跳骤然失序,咚咚咚地像是要撞破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们连忙整了整衣襟,快步迎了上去,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既恭敬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急切。
“岳老大夫!”雨春先开了口,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带着晚辈的尊敬,“您老人家来了。”
岳老看到她们俩,饱经风霜的脸上立刻堆满了和蔼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哟,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啊,等了老半天了吧?瞧这脸冻的,快别在外头傻站着了,这天儿是真冷的够呛!”
雨冬实在忍不住,抢着问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个…岳爷爷,这样教您可以吗?…..那……那位姐姐,她……她愿意见我们吗?”
岳老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那双浑浊却充满善意的眼睛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莫急,莫急!老头子我跟我家那闺女说了。她说啊……确实有你们这两个表亲,是她夫家那边的表妹呢!”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瞬间亮起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是现在,她身子不方便出来,让我领你们去我家里说话呢!”
“真的?!”雨春和雨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巨大的惊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不安和寒冷,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她们死死地忍着,才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只是拼命地点头,声音都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好,好!我们这就跟您去!太谢谢您了,岳爷爷!”
一颗悬着的心,先是重重落下,随即又被更大的期待和激动抛到了半空中——是娘娘!真的是娘娘!
娘娘不仅记得她们的名字,还承认了她们!她们的身份得到了确认!
与此同时,在那座并不起眼,却被主人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的岳家府邸里,麦香(婉婉)正临窗坐在烧得暖烘烘的土炕上。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窗内却因炉火而温暖如春。她手里拿着一件小巧精致的婴儿肚兜,淡粉色的软缎上,几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初具雏形,针脚细密,显然用了心思。
然而,她的心绪,却早已飘飞到九霄云外。
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岳老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探寻地跟她提起,医馆里昨日来了两个找他看诊的小姑娘,无意中看到了他腰间那个她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给他绣的兰草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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