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黎明前的启程:带着三代人的期待出发
2025年4月23日,闹钟在凌晨五点准时响起。窗外的星辰还未完全隐去,月光像一层薄纱覆在阳台上的多肉植物上。我摸黑收拾好背包,特意将族谱复印件又检查了一遍,泛黄的纸页上“钟氏宗祠筹建委员会”的印章虽已褪色,却在台灯下泛着温热的光。
母亲站在厨房门口,往保温袋里塞了四个茶叶蛋:“路上吃,别饿肚子。”她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些,鬓角微卷,像老家屋檐下晒干的艾草。父亲戴着老花镜,捧着那本已经翻烂的《畲族姓氏考略》,用红笔在“雷”姓那页画了个圈:“记得,畲族四大姓,钟、雷、蓝、盘,别弄错了。”
六点十五分,汽车驶出苗田镇。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国道两旁的稻田还浸在晨雾里,偶尔掠过几座白墙灰瓦的老房子,门楣上“陇西世泽”的匾额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副驾驶位上的三叔公突然指着窗外:“看,那是苦楝树,我们小时候用它的果子做陀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浑浊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二、山路弯弯:两个小时的时空穿越
车子转入县道时,太阳已经跃出了山脊。三叔公掏出手机,给我们看三年前的老照片: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站在村口老樟树下,身后是斑驳的土墙,墙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标语还隐约可见。“这就是钟兴发,当时他说自己是坑里村的,来寻亲。”三叔公放大照片,指着那人胸前的红布条,“你看,祠堂奠基那天,他戴的就是这个。”
山路越来越陡,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公里时,窗外的植被突然茂密起来。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窜出一两只山雀,惊起一片露珠。手机信号开始断断续续,最后完全消失在一个叫“鹰嘴岩”的弯道处。开车的堂弟猛踩刹车,前方的路被昨夜的落石挡住了一半,褐色的泥土里还混着新鲜的竹叶。
我们下车搬石头时,三叔公不小心被荆棘划破了手。鲜血渗进他虎口的皱纹里,像朵小小的红梅。他却笑着说:“这是祖宗在考验我们呢。”终于在九点十七分,车子颠簸着驶进上白石社口。路边的指示牌上,“坑里村”三个字被藤蔓缠了一半,“坑”字的土字旁已经剥落,远远看去像是“亢里村”。
三、空村记:当想象撞上现实的墙
村口的老樟树还在,却比照片里苍老了许多。树干上缠着几圈褪色的红布条,像是老人手腕上过时的镯子。树下的石磨盘积满了落叶,旁边的公告栏歪歪斜斜贴着几张寻人启事,被雨水泡得发皱。
“有人吗?”堂弟扯着嗓子喊。回音撞在对面的山壁上,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断墙上的麻雀。三叔公拄着拐杖,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两边的房屋大多只剩残垣断壁,门框上的春联早已褪成白色,“福星高照”的“福”字缺了一角,像张咧开的嘴。
在第三栋房子前,我们终于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坐在门槛上,用竹篾编着簸箕,身边卧着一只毛色杂乱的土狗。“坑里村早搬了,”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三年前就迁到山下的台湾村了,就剩我们几个走不动的。”
三叔公急忙拿出照片:“您认识这个人吗?钟兴发,钟姓的。”老人凑近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哪来的钟兴发,这是雷家的老四啊!我们村就没姓钟的,全姓雷和蓝。”
四、姓氏迷宫:一场阴差阳错的寻找
中午十二点,我们在社口镇的小饭店吃饭。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听说我们在找雷姓人家,立刻放下手里的炒勺:“雷家啊,以前坑里村的,现在大多在台湾村。不过姓雷的和姓钟的,都是畲族,一家人嘞。”她给我们添了碗汤,热气氤氲中,说起了当地的掌故:“早年闹饥荒,有的畲族人家为了活命,就改了汉姓,钟啊雷啊,其实都是一家。”
三叔公盯着碗里的酸菜,喃喃自语:“难怪,难怪族谱里没这个人,原来姓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他鬓角的白发突然显得格外刺眼。我想起小时候听他讲过的故事:曾祖父那辈,为了躲避战乱,从福建迁到浙江,族谱在逃难时遗失了半本,至今不知道祖坟在哪里。
下午两点,我们驱车前往茶叶园。盘山公路上,茶树沿着山坡层层叠叠,新芽在阳光下泛着嫩绿色。采茶的妇女们戴着斗笠,腰间系着竹篓,手指在茶枝间翻飞。我们挨个询问,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摇头:“没听说过雷兴发”“雷家的都搬走了”“你去台湾村问问吧”。
五、暴雨将至:在泥泞中寻找最后希望
三点十五分,天空突然阴了下来。远处的山峰被乌云笼罩,像一幅墨迹未干的水墨画。三叔公坚持要再去旧村看看,说“说不定能找到老族谱”。车子刚转过山坳,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雨刷器拼命摆动,却还是看不清前路。
在旧村的废墟里,我们找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土坯房。屋顶漏着雨,墙角堆着几个发霉的粮囤。三叔公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开积灰,突然惊呼起来:墙缝里嵌着半块石碑,上面隐约刻着“雷氏祖墓”四个字。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用袖子拼命擦着石碑上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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