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平息后的第七日,晨钟刚敲过三声,道观前的石板路上便传来车马辘辘之声。苏尘正趁着熹微晨光,潜心研读《黄帝内经》,这时,昨日被派去县城采办药材的小道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额头上沁满了细密汗珠,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师叔!李县令带着八抬大轿,还抬着个半人多高的朱漆木匣,正往山上赶呢!”
手中的经筒在石案上滚出了半圈,苏尘起身时,道袍下摆轻轻扫过昨夜熬药留下的艾草痕迹。自从在破庙守夜救治病患后,他的腕间便多了一串自制的琉璃珠药香,每一颗珠子里都封存着晒干的金银花。这是他依照现代防疫手册改良而成的避瘟香囊,散发着清幽香气,既防虫又辟邪。
山门前,李县令腰间的紫金鱼袋在晨光中闪耀着贵气。见到苏尘,他立刻大礼参拜,言辞恳切:“仙长此番救了全县百姓的性命,张某代表关内道二十三村的乡民,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说着,他打开朱漆木匣,刹那间金光四溢,原来是一块由整块赤金雕琢而成的 “悬壶济世” 匾额,边角处还镶嵌着拇指大小的东珠,璀璨夺目。
“大人言重了。” 苏尘赶忙伸手虚扶,目光却悄然落在随行车马的阴影中。只见七八个身着劲装的汉子,腰间佩着形制怪异的短刀,刀鞘上缠满了靛青色的布条,正是关中 “青蚨门” 的显着标记。这个靠放高利贷发家的江湖门派,怎么会与朝廷命官一同进山?苏尘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众人正在寒暄之际,道观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苏尘急忙赶到偏殿,只见大师兄苏明正举着药杵,愤怒地砸向药柜。碎瓷片散落一地,其间夹杂着几株枯萎的红景天。苏明怒声喝道:“简直胡闹!如此寒凉之药,怎能放入防疫药方?倘若出了差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苏尘不慌不忙,弯腰拾起药渣,指尖轻轻划过叶片脉络,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师兄有所不知,红景天搭配金银花,可有效化解虚火上炎之症。那些咳血的患者康复后,大多会在半夜出现盗汗症状,您可曾想过?昨日我去村口为王老汉诊脉,他的脉象……”
“住口!” 苏明突然提高音量,眼角余光瞥见殿外的官差,神色有些紧张,“观中事务自有师父定夺,何时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话还没说完,殿角的阴影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影,一片柳叶般的薄刃擦着苏明的耳际,狠狠钉入廊柱之中,刃尾缠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苏尘见状,瞳孔瞬间骤缩。他心中清楚,这正是魔教 “血煞堂” 的柳叶镖,而那红绸,则是他们用来标记伤口的 “血誓”。前世在图书馆查阅唐代江湖志时,他就对血煞堂有所了解。这个门派专以放血疗法害人,三年前曾在陇右制造了七桩 “失血症” 悬案,死者全身不见伤口,却精血枯竭而亡,手段极为残忍。
“道长果然好本事。”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飞檐上传来,紧接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轻盈地飘落而下。女子腰间挂着一个牛皮囊,里面装着十二根淬毒银针,正是《千金方》中记载的 “鬼门十三针” 改良版。她面纱半掩,左眼尾那颗朱砂痣如同一朵泣血的红梅,格外醒目。此人正是江湖传言中的血煞堂圣女 —— 朱砂。
李县令带来的青蚨门弟子见状,纷纷拔剑相向。朱砂却不慌不忙,指尖轻轻一弹,三枚银针瞬间射出,精准地钉住了几人手臂上的曲池穴。苏尘留意到,她出针的手法中暗含《灵枢》里的 “分肉刺” 技法,虽然使用的是毒针,却巧妙地避开了致命大穴,显然并无取人性命之意。
“圣女深夜到访,莫非是为了贵堂的‘青蚨蛊’?” 苏尘目光敏锐,落在朱砂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铛上,突然开口问道。当日在破庙,他曾在最后一名死者的耳根后发现一个极小的青蚨虫咬伤痕迹。这种来自西域的毒虫,喜食精血,正是血煞堂 “借血生财” 的独门秘方。
面纱下,朱砂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长竟然能够识破蛊毒。七天前,她接到线报,关中地区突然爆发的 “红斑疫”,死状与青蚨蛊发作极为相似,但扩散速度却比本门蛊毒更快。直到今日,亲眼看到苏尘诊治康复的村民,她才惊觉,此人运用的竟是中原医道与西域驱虫术的奇妙结合,令人匪夷所思。
“第三村的张屠户,是不是在五日前开始尿血?” 朱砂突然逼近,袖中的银针抵住苏尘的膻中穴。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苏尘的气息沉稳如古井,波澜不惊。“贵观后山的苦参被人换成了南烛叶,昨夜还有人趁你熬药时,在药炉里撒了蛊虫尸粉……”
话还未说完,道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声。三匹快马如疾风般冲破晨雾,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身着绣有宫廷暗纹的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玉坠,上面刻着双鹤衔芝的图案,正是皇室供奉的 “太一道” 标记。苏尘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当今公主身边的首席医官。疫病刚刚平息,宫廷为何此时派人前来?苏尘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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