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与方知远周旋时,曾约定以茶中藏朱砂为他安插眼线成功的暗语。
此刻,我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眉头紧皱,咬牙切齿道:“哼,方知远那老匹夫,前世便像块甩不脱的顽石——当年我替侯府管账,不过将十车糙米拨去粥厂,他竟能带着户部侍郎堵在府门口,说我‘私挪官粮’,若非父亲以‘侯府颜面’压着,怕是要闹到金銮殿上。”
“阿月。”顾沉舟温柔地唤着我,拇指轻轻摩挲我手背,他一脸心疼,掌心的茧子硌得我鼻尖发酸。
前世他也是这样握着我,在我被庶妹推下荷花池时,在我被唐氏灌下哑药时,可那时我总当他是来笑话我的,还总是白他一眼。
直到最后血浸透婚服,我才看清他袖中藏着的半块平安扣——原是我幼年走丢时丢的。
“林嬷嬷,”我深吸一口气,表情坚定,将信纸往烛火上一送,“去把阿九叫来。”
老嬷嬷应了声,转身时衣角扫过案头的碧螺春。
阿九进来时带着股漕运司的潮气,青布短打袖口还沾着水痕。
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着。
他幼时在码头上偷馒头被打,是我让林嬷嬷送了药,后来便跟着我管些杂事,如今在漕运司当差,倒成了块活地图。
“姑娘可是要走运河?”他抹了把脸,一脸认真地说道,“前日我见着张漕头,他说这段河道新淤了两处浅滩。”
我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块桂花糖,笑着递过去:“你小时候总蹲在厨房外闻糖香,如今可还馋?”
阿九耳尖发红,害羞地接过糖,指腹蹭过我掌心,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明晚子时三刻,南来的粮船会在芦苇荡停半个时辰——我让张漕头把船号改成‘福顺’,和苏州盐商的船混着走。”
阿九带着任务离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继续思索着计划,这时顾沉舟走了进来。
他一脸严肃,龙涎香混着他身上的冷梅香,说道:“方知远派了三个暗桩在侯府,西角门的老杨头,厨房的柳婶子,还有门房的周大叔。”
我转身撞进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声,狡黠一笑说:“我故意让春桃在荷花池边说,西跨院的账本要送城外别庄。”
“西跨院是二房的账。”他低笑一声,指尖绕起我一缕发,一脸赞赏地说,“方老贼若去查,怕是要翻到二房私卖官盐的凭据——你倒会借刀杀人。”
阿九和顾沉舟相继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我开始整理思绪,不知不觉到了四更天。
更鼓敲过四更,我坐在妆台前拆珠花。
这是唐氏昨日赏的,说是“嫡女该有的体面”,可每颗东珠里都嵌着细铁丝,稍不留意便会扎手。
我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
我捏着颗珠子往烛火上烤,铁丝遇热蜷成小团,露出里面半张纸——是庶弟苏明远的字迹,说“母亲咳得厉害,参汤都要灌”。
林嬷嬷端着药进来时,我正把碎纸片塞进妆匣夹层。
林嬷嬷一脸担忧地说:“夫人今日用了八钱野山参,王太医说......”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说脉象比上月虚了三分。”
我接过药碗,眉头紧皱,苦得舌尖发颤。
前世唐氏是在我婚前七日咽的气,那时我跪在灵前,听庶妹哭“母亲为了护我,连最后一口参汤都让给我”,后来才知道,她早把侯府地契都转到了庶子名下。
“明日去庄子上看赈灾粮。”我把空碗递给林嬷嬷,一脸镇定地说,“让春桃把那套旧棉裙找出来——要沾点泥的。”
顾沉舟走时留下块玉牌,是他世子府的暗卫腰牌。
我在赈灾银的木箱夹层里塞了封信,写着“扬州粮商被方老贼笼络,需借赈灾之名调粮,限田令可断其粮道”,又用蜜蜡封了,交给青雀。
那是顾沉舟最信任的暗卫,从前总板着脸,今日见我时却咧嘴笑了:“世子说,姑娘的字比去年好看了。”
天快亮时,我听见窗外有麻雀扑棱。
林嬷嬷掀帘进来,手里攥着块帕子,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姑娘,夫人房里的小桃说......夫人昨夜咳得床帐都湿了,帕子上......”她没说完,我已看见帕角的暗红。
我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眼神有些迷离,忽然想起前世今日,唐氏还在佛堂念《金刚经》,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梁上的灰。
可如今,连麻雀都能听见她的咳嗽了。
我安排好一切后,想着母亲的病情,决定去松鹤院请安,便带着林嬷嬷出门了。
“去备车。”我理了理鬓角,神情坚定,“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林嬷嬷应着,转身时碰翻了妆匣。
那半块平安扣从夹层里滚出来,在地上叮当作响——原是顾沉舟前日趁我不注意塞进去的。
窗外的麻雀又扑棱了一声,像是在说:天要变了。
我踩着晨露进松鹤院时,廊下的铜炉正烧着苍术,药气混着湿冷的雾,呛得人喉头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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