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河北的雪与阴谋】
长安城还裹着年节的余温,大明宫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宪宗李纯盯着案头那摞奏章冷笑——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的捷报和王承宗的求援信竟同时送到。
“田布这小子倒是能打,把德州都给朕啃下来了。”他蘸了朱砂,在田弘正的奏章上画了个圈,“告诉田卿,打得好!但别急着灭王承宗,让他多疼几天。”
宦官领命退下时,宪宗瞥见窗外飘雪,忽然想起三年前成德镇献上的那只白鹿。藩镇啊,养不熟的野兽,喂饱了要反,饿急了也要反。
千里之外的淄青镇,李师道正对着一封密信狞笑。信是王承宗写的,字迹潦草得像狗爬:“朝廷欲尽诛河北诸镇,君独能免乎?”他抓起案头的羊骨狠狠一摔,油星溅在淮西地图的蔡州位置:“吴元济这蠢货顶不住,下一个就是老子!来人,把那个高丽巫僧叫来!”
【五月:淀水南岸的断刀】
忠武军的战旗被血糊得看不清字,李光颜一脚踹开挡路的死马,乌重胤满脸是血冲他吼:“将军!第三道栅破了!”
淮西军的箭雨突然停了。
不是心慈手软,是吴元济把最后三车箭全射光了。李光颜抹了把脸,发现掌心粘着半片耳朵——不知是敌是友的。
“传令!活捉的淮西卒,每人发两斗米放回去。”当夜,吴元济大营逃卒三千。消息传到长安,宪宗把捷报拍在武元衡胸口:“卿且看,淮西可破!”
武元衡没说话。他闻到了长安六月清晨的槐花香,却不知这是此生最后一次面圣。
【六月初三:血色长安】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武元衡的青骢马踏碎靖安坊的薄雾。刺客的弩箭从槐树顶射下时,老仆还以为是晨鸦惊飞。
“相爷!相爷的头...”
坊卒的尖叫惊醒半个长安城。同一时辰,通化坊的裴度栽进臭水沟,毡帽裂成两半,刺客以为他死了。
宪宗砸了手中药碗:“查!给朕查!”药汁顺着龙袍滴在武元衡昨日写的《平淮西十策》上,浸透了“速战”二字。
三天后,刺客王士元在永昌坊赌档被抓,腰间淄青军牌都没来得及扔。
【七月:裴度的伤与剑】
裴度裹着渗血的纱布上朝时,韦贯之正滔滔不绝:“淮西三年未克,当暂罢兵以养民力...”
“养民力?”裴度突然笑出声,伤口崩开也浑然不觉,“韦公可知淮西户籍?吴元济辖四州,却养十万军!每户男丁双足皆刺‘忠勇’二字,不从军者断手——这等虎狼不除,养民?”
宪宗的指甲掐进御座扶手。十年前泾原兵变的惨状闪过眼前——乱兵当街分食节度使姚令言的场景,他死都忘不掉。
“拟旨:裴度领淮西宣慰招讨使,各镇兵马悉听调遣!”
当夜,神策军大营传出磨刀声。
【八月:江州司马的残月】
白居易盯着江面碎月发呆。昨日贬谪诏书里那句“浮华无行,不宜置左近”,让他想起六月初七那场朝会——自己出列时,紫袍大员们躲闪的眼神。
“武相爷的血还没擦干净呢...”他灌了口浊酒,忽听得船夫哼起俚曲:“长安大,长安好,宰相脑袋当街跑...”
酒壶砸进江里,惊飞夜鹭。
九年后,他在洛阳翻到当年刑部存档:王士元招供那页,有滴墨渍晕染了“李师道”三字,像极了六月初三靖安坊的青石板。
【十月:灵武的烽与麦】
宥州城墙的戍卒踩着冰碴巡逻时,吐蕃斥候正在三十里外宰羊。新到的朔方军把麦种埋进冻土,老农嗤笑:“这鬼地方能长庄稼?”
“长不出麦子,就长箭杆。”校尉踹了脚吐蕃俘虏刚缴的弓,“看见没?箭镞都镶银的,这帮孙子富得流油!”
宪宗收到屯田奏报时,吐蕃赞普的使者也到了长安——贡礼单上赫然列着“宥州野麦三车”。
【腊月:帝国的棋局】
年夜饭的黍饼还没蒸熟,裴度已带着新制的淮西沙盘进宫。宪宗忽然问:“若武卿未死,战局当如何?”
“武相爷会在蔡州城外立招降旗。”裴度指了指沙盘缺口,“而臣只会挖壕沟。”
更鼓敲过三响,大明宫的烛火映着两个身影:一个在沙盘上插满小旗,一个盯着《河陇旧疆图》出神。
雪落长安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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