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风裹着秋凉,顾清欢的绣鞋碾过荒庙前的野蒿,露水浸透了鞋尖。
她望着庙门斑驳的红漆,左手按在腰间的符袋上——那里装着皮延林昨夜用"残魂凝影术"提取的记忆符纸,纸角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庙内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人在摩挲旧物。
顾清欢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月光从破瓦漏下,正照在供桌前的身影上。
那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淬毒的柳叶刀,却在看见她的瞬间,指尖猛地一颤。
刀鞘撞在供桌上,发出"当啷"轻响。
"清欢。"杜小满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铜铃,他抬起头,眼角还留着未干的水痕,"十年了,你终于肯来见我。"
顾清欢停在三步外。
供桌上的残香混着湿土味钻进鼻腔,她望着他手中泛黄的书信——那是父亲的字迹,"小满护欢"四个小字在信尾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
"你说我在替杀父仇人办事。"她开口,声音比庙外的风还冷,"那你可知,当年将军府的军饷,根本不是我爹私吞?"
杜小满的喉结滚动两下,剑尖缓缓抬起,寒芒映着她的眉眼:"你爹的绝笔信在我这儿!
他说若有不测,让我带...带你远走高飞。
可你呢?"他的手剧烈发抖,剑尖戳破了她衣襟,"你穿官靴,拿令牌,替玄案司查案,查的都是当年顾家旧部的案子!"
顾清欢盯着他发红的眼尾,那是小时候爬树摔的疤。
她伸手按住他发抖的手腕,掌心触到他腕骨上的老茧——刺客常年握刀的痕迹。"你以为我查案是效忠?"她轻轻一推,剑尖垂了下去,"我查的每桩悬案,都在找圣君教的影子。"
庙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杜小满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扯开腰间的革囊,抖出半块染血的虎符:"这是从张公公密室偷的!
顾家军饷被截那天,他手里就攥着这东西。
你爹的死因...和圣君教有关?"
顾清欢松开手,从符袋里取出那张泛着青光的符纸。
符面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游鱼:"这是皮延林从柳娘子残魂里扒出来的。
柳娘子是圣君教的细作,当年混进军中送密信。"
符纸"唰"地展开,半空中浮起模糊的画面。
顾将军浑身是血,跪坐在焦黑的帐前,手中的剑深深插在泥土里。
他抬头时,脸上的刀伤还在淌血:"杜家小儿!"他吼得撕心裂肺,"快带清欢走!
圣君才是叛贼!
军饷是他们劫的,罪名是他们栽的!"
画面里的火光突然炸响,顾将军的身影被浓烟吞没,最后一句混着血沫:"护好...我女儿..."
符纸"啪"地落在供桌上。
杜小满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断碑上。
他盯着符纸上还未消散的光影,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那封顾将军的绝笔信被他捏成皱团,边角的墨迹蹭在掌心,像块洗不掉的血渍。
"原来...原来我这些年..."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我杀玄案司的人,劫圣君教的货,以为是替顾家报仇,可连仇人都没找对。"他猛地跪在顾清欢脚边,额头抵着她的绣鞋,"清欢,我该怎么办?"
梁上的皮延林动了动。
他靠着房梁的裂缝,懒影化形术的虚影正随着呼吸淡去。
方才杜小满挥剑时,他指尖已经扣住了腰间的追魂钉——那是系统签到得的法器,专破刺客的影遁术。
现在他望着顾清欢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却还是轻轻落在杜小满头顶,像小时候替他擦眼泪那样。
"起来。"顾清欢的声音软了,"皮延林说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皮延林从梁上跳下来,官靴踩在积灰里,扬起一小团尘雾。
杜小满猛地抬头,手已经摸到了刀柄,却在看清他面容后顿住——这玄案司的杂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影遁盟的首领,连有人潜进庙都没察觉?"皮延林掏出手帕擦了擦靴底,语气懒洋洋的,"系统说你警觉性有三星,我看也就两星半。"
顾清欢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皮延林知道她是在忍笑——上个月他蹲房梁偷懒被她抓包,现在倒成了炫耀的资本。
杜小满站起身,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你是...玄案司的?"
"杂役。"皮延林扯了扯皱巴巴的官服,"但杂役也能查案。"他走到供桌前,捡起那张被捏皱的绝笔信,"现在有两个选择。"他屈起食指敲了敲符纸,"一是继续当刺客,杀圣君教的人,杀玄案司的人,杀所有你觉得可疑的人——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该杀的是不是自己。"
他又屈起中指:"二是帮我把这张符纸送到御前。
圣君教在宫里安了二十年钉子,皇帝未必全知。
你影遁盟的人能潜宫,能盗宝,正好当这个传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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