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瓦尔鸡里铁道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友学长,已婚,有驻站联络员资格,此刻正愁眉苦脸地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的脸:“唉,我家那小子又要交补习费了,这日子真是……”
尼克,三工区着名的“情圣”,未婚,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正眉飞色舞地压低声音分享他的“猎艳心得”:“……所以说,跟女孩子聊天,关键不在于你说什么,而在于你营造的氛围……你们啊,太直男!”他瞥了一眼缩在旁边同样心不在焉的丽莎,“不信你问问野子和丽莎,他俩懂啥?”
约翰,既是安全员也是干活的主力,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自己的安全帽带,严肃的脸上没有笑容,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像一个永远绷紧了弦的战士。
卡尔,闷头抽烟,沉默得像块石头,烟头的红光在他脸上明灭,像一只垂死的萤火虫。
史蒂夫,“内业大总管”,全能选手,正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计算着什么,手指翻飞,像在弹奏一首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曲子。
埃里克,关系户驻站联络员,靠在椅子上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那笑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和空洞。
丽莎,林野的同期生,也是个目标明确的“混子”,俩人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挨过这几年,拿钱走人。她正戴着耳机听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聊地划拉着,偶尔抬眼和林野交换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对现状的嘲讽,也有对未来的敷衍等待。挺好,有同伴。
林野听着这一切,耳朵嗡嗡作响。尼克的“风流韵事”,马克的牌局,汤姆的家庭压力……这些声音像背景噪音一样穿过他的耳膜,却无法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他只捕捉到一个信息:下班。下班意味着可以去他兼职的那家房产测绘公司,虽然辛苦,但外快实实在在,是奔向五十万目标的加速器。或者,去买张彩票,做个一夜暴富的白日梦。丽莎的眼神他懂,那是对现状的嘲讽,也是对未来的敷衍等待。挺好,有同伴。
日子就在巨人城工区和大漠线工区之间来回切换中,像生锈的齿轮般缓慢而吱嘎作响地推移着。巨人城的厂房巨大而压抑,机器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震得人耳膜发麻。大漠线则是另一番景象,辽阔、苍凉,风沙无孔不入,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生疼。无论是巨人城里冰冷的SZT-800数字路轨探伤仪,还是大漠线上同样需要精心伺候的DW焊缝探伤仪,甚至是那柄原始却考验手上功夫的手工检查锤,在林野眼中,都只是一个符号——“工作”。是他换取工资和熬时间的工具。他像一个熟练的演员,表演着“笨拙”和“不会”。
第一次上线推SZT-800?他早早就在学校摸过,甚至比很多人更熟悉。但他推得歪歪扭扭,遇到点小问题就手足无措地喊:“这个咋弄啊?”问就是一脸茫然:“啊?这个波形啥意思?看不懂啊。”即使心里门清,嘴上也是:“可能……大概……是这样?哎呀,我瞎蒙的,运气好。”安全防护资格?他后调来的,没有现场防护员证——这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我没证啊,亚历克斯工长,这防护的活儿我可不敢瞎掺和,出了事担不起。”他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定位在“学习阶段”(遥遥无期型)的边缘位置。探伤三工区的新鲜血液?不存在的,他只是个暂时寄居于此的过客。
平静的死水,终究会被投入石子。
那天,气氛明显不同。空气仿佛提前凝结了,连机器的轰鸣都显得有些迟滞。几辆黑色公务车无声地滑入工区停下,像几头沉默的巨兽。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主任王双。他身材不高,但气场强大,像一块淬过火的精钢,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过来时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原本喧闹的工区瞬间安静下来,连马克的唾沫横飞都戛然而止。跟在他身后的是副主任王杰,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拿着平板电脑的手指微微动着,似乎在记录什么。最后是书记刘鑫,步伐稳健,目光沉稳,带着审视的意味。
亚历克斯和鲍勃立刻迎了上去,神情恭敬中带着紧张,像迎接一场未知的审判。工友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或闲聊,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王双一行人例行公事地听取了亚历克斯的汇报,查看了设备保养记录,目光在工区的每个角落逡巡,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在丈量什么。然而,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几乎要嵌进设备后面的林野面前。
“林野。”王双的声音不高,却像金属薄片刮过玻璃,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寂静。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剥开林野那层惫懒的外壳,直刺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京都回来的高材生……兰星线事故率下降42.7%的功臣?”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眼神里没有赞赏,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失望?“现在看来,”他目光扫过林野沾着油污的工作服和明显缺乏精气神的面孔,一字一句地说,“也不过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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