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天光微熹。松鹤堂那庄严肃穆、檀香缭绕的正厅里,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死寂。
定远侯凤远山端坐上首紫檀木太师椅,一身深紫色朝服尚未换下,显然是刚下朝便被紧急请回。他面沉似水,眉头紧锁,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怒、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下首左右,分别坐着脸色同样难看的赵老夫人,以及被两个粗壮婆子“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微微颤抖的柳如眉。凤如雪站在柳如眉身后,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脸上满是惊惶和怨毒,看向厅中站立的凤清歌时,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
厅中央,凤清歌身披那件深灰色旧斗篷,身形依旧单薄,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她身旁,两名三房亲兵如同门神般矗立,脚下丢着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破布、眼神绝望的黑煞,以及瘫软如泥、涕泪糊了满脸的张婆子。地上,还摆着几样触目惊心的证物:淬毒的幽蓝匕首、吹迷香的竹管、狰狞的鬼首黑煞令、以及那枚精巧的缠枝莲纹白玉环佩!
“父亲,祖母。”凤清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昨夜子时三刻,死士黑煞携此淬毒匕首与霸道迷香,潜入清秋阁,欲取女儿性命。幸得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女儿侥幸未死,并擒获此獠。”
她一指黑煞:“此人已招认,乃奉柳夫人之命行事。张婆子可为联络人证。”她又指向张婆子,“此人于栖霞院后竹林,亲口招供柳夫人指使其联络死士、交代杀人毁尸细节,并携带此玉环佩作为复命信物。此佩,经女儿辨认,确为柳夫人日常佩戴之物。黑煞令、玉环佩,铁证如山。请父亲、祖母明鉴,为女儿主持公道,严惩谋害嫡女之真凶!”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柳如眉头顶!
“污蔑!这是污蔑!”柳如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指着凤清歌,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老爷!老夫人!你们别听她胡说!是她!是她勾结三房,陷害妾身!那黑煞令是假的!玉环佩……玉环佩定是她偷的!张婆子这老刁奴,定是被她收买了!她就是想害死我们母子,好独吞侯府家产!她就是个克亲的扫把星!妖孽!”
她哭喊着扑到凤远山脚边,抱住他的腿:“老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对您一片真心,对侯府兢兢业业,怎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定是这小贱人设局害我!”
凤如雪也哭喊着跪下:“爹!祖母!你们要相信娘啊!是姐姐!是她记恨娘亲,故意陷害!”
赵老夫人脸色铁青,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看向凤清歌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惊疑,厉声道:“清歌!你闹够了没有!深更半夜,私设刑堂,绑拿下人,还污蔑主母!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人弄走!家丑不可外扬!”
她试图用“家丑”和“规矩”将事情压下去,绝口不提那些致命的证据。
凤远山看着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如眉,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散发着血腥和阴谋气息的证物,以及厅中那两个明显来自三弟凤远川麾下的、气息彪悍的亲兵,眉头皱得更紧。他当然知道柳如眉对凤清歌的刻薄,但买凶杀嫡女……这性质太恶劣了!一旦坐实,不仅柳如眉要完蛋,他凤远山治家不严、纵容继室谋害嫡女的丑闻也将传遍朝野!他的仕途、侯府的声誉都将受到致命打击!
“清歌,”凤远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烦躁,“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你柳氏母亲……断不会如此狠毒。这些下人,为了活命,胡乱攀咬也是有的。至于这些东西……”他目光扫过黑煞令和玉环佩,“来历不明,不足为凭。莫要听信谗言,伤了阖家和气!”
他选择了和稀泥,试图将大事化小。
“误会?胡乱攀咬?”凤清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父亲的意思是,这死士是女儿自己找来的?这淬毒的匕首是女儿自己捅自己的?这柳夫人贴身佩戴的玉环佩,也是女儿半夜去栖霞院偷的?还有张婆子这‘胡乱攀咬’的供词,父亲和祖母可要亲自听听?或者,我们直接去京兆府衙门,请府尹大人断一断这‘误会’?”
“你敢!”赵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反了!真是反了!为了陷害你母亲,你竟敢如此忤逆!还要闹到衙门?你是嫌侯府的脸丢得不够大吗?”
“侯府的脸面?”凤清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悲愤和冰冷彻骨的质问,“侯府的脸面,难道就是纵容继室毒杀嫡妻,再买凶谋害嫡女吗?!我母亲苏静姝,当年真的是死于难产吗?!还是……也死于同样的毒手?!”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柳如眉、赵老夫人,甚至凤远山的心头!
柳如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是极度的惊恐!赵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抖,紫檀佛珠线断裂,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凤远山更是浑身剧震,如同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凤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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