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笛声撕裂了死寂的黎明,红蓝光芒在灰白的水泥围墙上疯狂旋转,像濒死的心跳。我蜷缩在墙角,裹着警察递过来的、带着消毒水味的薄毯,牙齿依旧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脚踝处,深紫色的勒痕在晨曦下触目惊心,皮肉翻卷,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暗沉、散发着微弱松脂甜腥的液体。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仿佛有细小的根须正顺着血管往骨头里扎。
“同学,你确定…是树?”一个年轻警察半蹲在我面前,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但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荒谬和怀疑,像针一样刺人。他身后的老警察沉默地抽着烟,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我,扫过不远处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学校大门,最后定格在校园深处那片依旧弥漫着稀薄焦糊白烟的美人松林方向。
“藤蔓…活的…吃人…硫酸…”我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痛楚和残留的酸腐气。我努力想组织语言,想告诉他们那份昭和十八年的档案,想描绘吴伯在月光下如同鬼魅的低语,想复述雨婷在藤蔓中发出的、那撕心裂肺的最后警示…但所有的字句涌到喉咙口,都变成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呜咽和剧烈的咳嗽。太疯狂了。连我自己听起来都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老警察掐灭了烟头,烟灰簌簌落下。他走过来,蹲下身,粗糙的手指隔着毯子,轻轻碰了碰我脚踝上那圈狰狞的勒痕。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我猛地一缩。
“这伤…”他低沉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像摔的,也不像…普通植物能弄出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伤口边缘渗出的、那种不正常的粘稠暗液,眉头锁得更紧。他抬起头,浑浊但异常清醒的眼睛盯着我:“那个守校人,吴伯,他在哪?”
我猛地摇头,泪水混合着冷汗再次涌出:“不知道…他…他说…祭品…逃不掉…” 恐惧再次攫紧心脏,吴伯那佝偻的身影、冰冷的目光、如同诅咒的低语瞬间充斥脑海。
老警察站起身,对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封锁现场。通知局里,派痕检和法医过来。重点,”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投向那片死寂的松林,“查那片林子。每一寸地皮,尤其是…被强酸腐蚀过的地方。还有,” 他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找到那个守校人。”
警车呼啸着将我带离了那个噩梦之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斥在县医院急诊室的每一个角落。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噪音。医生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我脚踝上那诡异的伤口。镊子夹着沾满消毒液的棉球擦拭上去,伤口周围的皮肉立刻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渗出的粘液似乎带着微弱的荧光。
“这…是什么东西?”医生低声嘟囔,语气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没见过这样的组织液…像是…腐败的植物汁液混合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你确定是被藤蔓勒的?什么样的藤蔓?”
我闭上眼,无力回答。脑海中只有深褐色滑腻的藤条,在黑暗中如毒蛇般扭动缠绕的景象,还有雨婷最后那声凄厉的“烧了它”。
病房是临时的观察室,狭小而苍白。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驱散了夜的浓黑,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四肢百骸,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在恐惧的电流下疯狂运转。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雨婷被拖入黑暗的身影,是藤蔓上渗出的冰冷“血珠”,是浓硫酸泼下时那毁天灭地般的嘶嚎,是吴伯站在铁门阴影里,那双浑浊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晚晚…跑…” 雨婷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清晰,又一次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轻微声响。是幻觉吗?还是…残留的噩梦?
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我挣扎着坐起,牵扯到脚踝的伤,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医院大楼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和一片低矮的民居,远处城市边缘的轮廓线上,几棵高大树木模糊的影子依稀可见。不是美人松,是普通的杨树。但就在这一瞥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心脏!
那悸动并非来自视觉,而是…来自脚踝!来自那圈深紫色的、渗着粘液的勒痕深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像沉睡的种子被噩梦惊醒,在血肉的温床里,翻了个身。
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我惊恐地低头,死死盯着那圈勒痕。皮肤下的血管似乎在不自然地微微搏动,伤口边缘渗出的粘液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油腻的光泽。松脂混合着铁锈的腥甜气味,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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