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颐坐在黄包车上,指尖攥着许应麟的手,掌心全是汗——方才巡捕房传来消息,有人在十六铺码头附近的废弃仓库见过穿深色旗袍的女人,怀里抱着个粉衣小姑娘。
许应麟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木仓套上,指节泛白却声音沉稳:“别慌,思瑱不会有事,我已经让人把仓库围了,邹世琪跑不了。”车窗外掠过街边的商铺,有的刚挂出新招牌,有的门口摆着刚到货的洋布,一派暖意。
黄包车在仓库外停下,盛恩华早已等在那里,西装外套敞开着,头发乱得像被风揉过。“里面有动静,刚才听见孩子哭了一声。”他声音发哑,指了指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我没敢贸然进去,怕她伤着思瑱。”
许应麟点了点头,冲身后两个穿常服的手下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刻绕到仓库两侧。艾颐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铁门:“邹世琪,我们谈谈。”
门内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邹世琪苍白的脸。她眼下青黑,头发散了几缕在颊边,怀里紧紧抱着盛思瑱,孩子的小脸埋在她颈窝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见艾颐,小声喊了句“小姑姑”。
“你把孩子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艾颐往前挪了半步,目光落在邹世琪胳膊上——那里有块深色的疤痕,像是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邹世琪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凄厉,她抱着思瑱退到仓库深处,那里堆着些废弃的木箱,阳光从破洞里漏进来,照得她脸上的泪水晶亮:“冲你来?盛爱颐,你凭什么?我恨你恨到骨头里……”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低头摸了摸思瑱的头,动作竟有些温柔。
盛恩华急得要冲进去,被许应麟拉住。“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许应麟的声音透过仓库的空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邹世琪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她缓缓抬起头,眼里的疯狂褪去些,露出几分破碎的脆弱:“哈哈,我是谁?你问我是谁?”女子突然情绪有些癫狂,“我是王曼!是当年被你盛爱颐逼得家破人亡的王督军的女儿!”
“王曼?”艾颐愣住了——当年王督军倒台时,邹世琪还陷害过她。
“是我。”王曼的声音发颤,抱着思瑱的手臂收得更紧,“当年我不瞒你害我父亲入狱,小小整你一下,沪上商会竟然全城通缉我。我怕了,想出去躲躲,结果还没出门就被松井苍也的人抓了。那个男人,表面上温文尔雅,背地里却是个畜生!他……他强暴了我,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说我还有用,能用来牵制我父亲的旧部。”
她的眼泪砸在思瑱的衣襟上,孩子似懂非懂地伸手擦她的脸。“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怕他哪天不高兴就杀了我。直到四年前,他的手下喝醉了,我才趁机逃了出来。回到沪上时,我发现自己怀了孕——我竟然怀了松井的孩子,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舍不得打掉啊……”
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气里满是自嘲:“我怕被松井的人认出来,就找了个黑市医生做了整容,改名叫邹世琪,带着孩子在弄堂里躲着。我以为这样就能活下去,可每次看到你盛爱颐、看到你许应麟过得好好的,我就恨!如果不是庄铠平,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狠。”
“我狠?”艾颐拧眉,“你刚才提到了庄铠平——你们一直有联系?”
王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没……没有,我早就跟他断了联系!”
艾颐没再追问,因为她看见许应麟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跟身边的手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知道,许应麟心里一定有成算。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我们?”艾颐又问,想起之前抗R宣传时,邹世琪也偷偷加入了队伍。
王曼听到这话,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帮你们?因为我也恨R国人啊!华国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家!松井苍也把我害成这样,那些恶魔凭什么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我就是要让他们尝尝苦果!”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抱着思瑱的手松了些。盛恩华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冲过去,一把将思瑱从她怀里抱了过来。孩子吓得哭了,盛恩华立刻把她护在怀里,声音都在抖:“思瑱,别怕,爸爸在。”
王曼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愣了几秒,然后瘫坐在地上,再也没了之前的戾气。许应麟的手下上前,将她架了起来。她没有反抗,只是回头看着艾颐,眼神复杂。
艾颐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许应麟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都过去了,我们回去把婚礼办完。”
“嗯。”艾颐抬眼看了看许应麟,拉住了他的手。
回到许公馆时,天还没黑。宾客们面带担忧,但见盛恩华抱着思瑱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蒋晓梦重新调试好唱片机,阮汀筠帮艾颐理了理秀禾的领口,笑着说:“这下可以安心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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