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至,神州大地,从河东到陇西,从塞北到江南,无数的希冀和美好的祝愿在声声爆竹中化作飘飘红纸,洒遍人间。
西北边陲,贺兰居中,阿墨还在岩壁上靠着,与世隔绝。
昏沉之中,外面传来窸窣之声……
阿墨起身,走到洞外,只看见一个娇小熟悉的背影。
“霜儿!”阿墨呼道。
那女子回过身来,面纱之下,阿墨能觉出她的笑来。
“霜儿,我希望你来,却从不敢奢望你的真的会来!”阿墨说着,双眸已润。
贺兰霜没有说话,转身便走,离开贺兰居。
“霜儿!霜儿!”
阿墨呼喊着,发足狂追,双脚却似踩了棉花,不管如何拼命,也使不上劲儿来。贺兰霜轻轻飘飘,忽近忽远,任凭阿墨如何追赶,总也捉摸不到。
奔跑之中,贺兰霜忽而停住,回过头来,弯起的眉毛和眼睛像上弦的月亮,对着阿墨笑。
“霜儿……”阿墨慢下脚步,正要喘歇,贺兰霜又飘飘然离他而去。
“霜儿,你要去哪里?!”阿墨又追,此番双腿又似灌了铜铁沙石,拔不动,迈不开,贺兰霜却愈跑愈快,渐渐没了踪影。
阿墨呼着,喊着,追过山林,追上大漠,漫无目的的寻找着。此时风雪大作,阿墨寻觅半日,才远远地望见一个背影,朦朦胧胧。
“霜儿,是你吗?……”阿墨喘着气,来到身后,四周环境似曾相识。努力回忆一番,竟是当日与贺兰霜一起打劫凉州茶商所在之处。
那背影转过身来,齐腮的短发在风中斜斜飘荡,沾满了白雪。
“霜儿,我追你追得好苦,我们不跑了,好吗?”阿墨深情地望着她。
贺兰霜没有说话,看着阿墨,仍旧在笑。
“霜儿,你在笑什么?”阿墨问道,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穿成商人模样,身上的衣服十分眼熟,是当时被他俩劫了银子的商号“隆祥合”的衣裳。
“霜儿,你若觉得有趣,我天天穿给你看!”阿墨道:“今夜,我陪你在这等着,咱们一块将那骆驼卖个好价钱!”
“你会陪我等到什么时候?”
贺兰霜终于说话了,那声音柔柔的,甚是好听,但飘飘忽忽,仿佛辨不清远近。
“就算陪你到天明,我也等。不,我陪你一直等,直等到‘白头到老’……”阿墨深情道。
贺兰霜摘下面纱,风雪中,阿墨终于见到她甜甜的笑,真真切切。
“霜儿……”阿墨伸出手,去掸她发上的白雪。
却在此时,“嗖”一声利响,那尖锐声刺破耳膜,未及捂耳,又一声闷响,贺兰霜娇躯震了一下,一支利箭穿透了她的胸膛。
鲜血从口鼻涌出,贺兰霜双腿一软,跪落在沙地上。
“不!霜儿!霜儿!”阿墨叫着喊着,扶住贺兰霜,贺兰霜却似融化了的霜雪,瘫软下去,再也站立不起,生命在阿墨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阿墨嚎啕大哭,紧紧拥着贺兰霜;贺兰霜却又睁开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阿墨笑了笑,双眸终于暗淡下去。
“霜儿!”阿墨仰天长嚎,用力抱时,贺兰霜化作一缕黄沙,消失在阿墨怀中。
“霜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阿墨发疯似地在沙丘上挖着,癫狂地寻找着,却只刨出一支利箭,箭簇、箭杆上,还粘着贺兰霜的鲜血!细细再看,那箭羽的修剪习惯,杆尾的捆扎方式,阿墨吓得跌坐在地上!
“我的箭!这明明是我的箭!”阿墨六神无主:“不可能,这不可能!霜儿!!”
阿墨踉踉跄跄爬起身,旋即又扑跌在地。再爬起时,四周一片漆黑。
“霜儿!”阿墨又去刨沙,十指却钻心地疼,摸了摸,哪里有沙子?地上尽是坚硬的岩石。
阿墨抖抖嗦嗦摸出火折打亮,地上横着一支熄灭的火把。点燃火把,方知仍在洞中。
“霜儿,你是不是真的来过?”阿墨口中呼唤,举着火把,赶出贺兰居去,但天地间尽是黑暗,无声无息,哪里有人来过的痕迹?一阵厉风刮来,倒把火炬又吹灭了。
“难道这是梦么?如果是梦?为何如此真实?”
阿墨颓然跪倒在地,口中痴痴地呢喃着。
…………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枝杈,落在阿墨脸上。
阿墨终于清醒了。他爬起来,望了望刺眼的阳光,返身钻入贺兰居里。
坐在桌旁,幽暗中,昨夜的梦境又在眼前一幕一幕走了一遭。阿墨禁不住拿起火把,用烧黑的一头在岩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行诗句:
“一朝与君沐霜雪,此生也曾共白头。”
阿墨后退两步,自己读了一遍,流下泪来,又抽出一支箭矢,心有余悸地婆娑着。
“还好,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至少,你还活着。” 阿墨抹了眼泪,将箭矢插回箭囊,离开贺兰居,踏上返程。
这一天,汉匈边境另一侧,喝得酩酊大醉的张太白,直至申时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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