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红星公社的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和青草气息,被雨水洗刷过的玉米叶子绿得发亮。廖奎心头的纷乱情感,如同这雨后的泥泞小路,一时难以理清,但有一件事却必须立刻、郑重地提上日程——技术小组的传承。
从他决定去省城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悬在了心头。技术小组是他心血的结晶,是他在红星公社扎根的证明,也是老王头、陈卫红、赵小深他们,甚至包括默默关注的张小花,共同付出过努力的地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离开,就让这个刚刚起步、充满希望的集体散了摊子。
从刘淑芬那里回来后的第二天,天气放晴,阳光炽烈,地面迅速被晒干。廖奎早早来到了河滩边那间熟悉的破窝棚。里面,老王头正对着一个瓦罐愁眉苦脸,里面是他坚持要搞的“酸不溜”青贮,散发出的味道确实有些“感人”;陈卫红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书,做着笔记;赵小深还没见踪影,估计又跑去哪儿“搞副业”了。
“都来了?正好,有事跟大家商量。”廖奎走进来,神色认真。
老王头立刻丢下瓦罐凑过来,陈卫红也合上了书本,推了推眼镜看向他。
“奎子,啥事?是不是省城培训有啥新消息了?”老王头关切地问。
廖奎摇摇头,目光扫过窝棚里熟悉的一切——墙上贴着的歪歪扭扭的猪病图示(有些是张小花早期画的)、角落里堆放的简陋器械、还有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赤脚兽医手册》——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不舍。
“我下个月就要去省城了,这一去至少三个月。”廖奎开口,声音沉稳,“小组的工作,不能停。我走之后,想请陈卫红同志暂时负责小组的日常管理和技术指导,王叔您经验丰富,多帮着拿拿主意,撑起这一摊子。”
他这话一出,窝棚里安静了一瞬。
陈卫红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她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廖奎,你放心去学习。小组的工作我会尽力做好,有不懂的,我会记下来,等你回来请教,或者写信问你。”她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责任感。
老王头则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没问题!包在俺和老陈身上!奎子你就放心去!俺们保证把小组给你看得好好的,等你回来,肯定比现在更红火!”他虽然咋咋呼呼,但眼神里的郑重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还有小深,”廖奎补充道,“他脑子活,外联的事情还得靠他。就是得看着他点,别太出格。”想起赵小深那些神出鬼没的“副业”,廖奎也是哭笑不得。
正说着,赵小深就满头大汗地钻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奎哥!王叔!陈姐!看我弄到什么好东西了!这鱼苗可难搞了……”他兴奋地嚷嚷着,看到气氛严肃,才讪讪地停下,“咋……咋了这是?”
廖奎把刚才的决定又说了一遍。赵小深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奎哥你放心!后勤保障、对外联络,我赵小深绝对不掉链子!保证咱们小组饿不着,也绝不会给你惹麻烦!”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安排好了人事,廖奎开始着手更实际的交接。他将那套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精装《兽医学》郑重地交到陈卫红手上。
“卫红,这套书你保管好。里面的知识很系统,对我们以后的工作肯定大有帮助。我不在的时候,带着大家多学习,多讨论。”
陈卫红双手接过厚重的书籍,眼神明亮,用力点头:“我会的!”
接着,廖奎又将自己带来的、以及之前小组共有的几乎所有技术书籍和笔记都搬了出来,一一清点。《公社养猪手册》、《母猪产后护理》残卷、《赤脚兽医手册》、《养猪学》、《常见猪病防治》,还有陈卫红自己整理的理论笔记,以及……张小花那本图文并茂的本地猪常见病笔记。
拿起张小花的笔记时,廖奎的手顿了顿。笔记本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可见主人翻看的频繁。他小心地摩挲了一下封面,然后将其与其他书籍放在一起。
“这些,都留在小组。”廖奎对陈卫红和老王头说,“大家随时可以来看,来学。尤其是小花这本笔记,结合了很多本地实际情况,非常宝贵,要好好利用。”
老王头看着那一堆书,咂咂嘴:“奎子,你这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啊!”
“技术是大家的,不是哪个人的私产。”廖奎笑了笑,“只有大家都掌握了,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他又详细交代了目前小组正在进行的几个小项目:“酸不溜”青贮试验可以继续,但要注意密封和观察;赵小深弄来的鱼内脏发酵做饲料添加剂的尝试,要注意卫生和控制用量,别再把王婶熏得跳脚(这话引得老王头和赵小深嘿嘿直笑);还有之前讨论过的,利用石灰线划分责任田提高锄草效率的法子,可以找机会向生产队建议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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