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薇离开招待所,并没有立刻回农科院的集体宿舍。她脚步轻快地走向公交车站,坐上了通往城西方向的另一趟车。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繁华的商业区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宽阔、绿化更好的街道,以及一些挂着不同单位标牌的院墙。
最终,她在一条格外安静、两旁栽满高大梧桐树的街道下了车。街道入口处并无明显标识,但若有心观察,会发现不远处有个不起眼的岗亭,里面坐着身姿笔挺的卫兵。这里,是省城有名的军区大院之一。
谢薇熟门熟路地走向其中一扇厚重的铁门,门口站岗的年轻士兵显然认识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阻拦。她快步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大院里面异常安静、整洁。一栋栋红砖砌成的二层或三层小楼,带着小小的院落,疏落有致地分布在浓密的树荫下。路灯的光线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穿着军装或便装的人骑车或步行经过,也都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谢薇的家,就在靠近大院深处的一栋三层红砖楼的二楼。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股温暖而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亮着柔和的灯光,铺着暗红色的木质地板,墙壁雪白,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沙发是厚重的灯芯绒面料,茶几上铺着钩花的白色桌布,放着一套白瓷茶具。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用精致木套罩着的收音机。这一切,无不彰显着与红星公社、乃至与廖奎刚刚安身的那个招待所截然不同的生活层次和品味。
“薇薇回来了?”一个温婉中带着关切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随即,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她便是谢薇的母亲,萧雅姿。年近五十,但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眼角虽有细纹,却更添风韵。她穿着合身的深蓝色羊毛开衫,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下身是笔直的灰色毛料裤子,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即使是在家里,她的仪态也无可挑剔,带着常年文艺工作留下的优雅痕迹。她是军区文工团的干部,主要负责剧目编排和演员管理,眼光自然毒辣。
“妈。”谢薇应了一声,弯腰换鞋,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萧雅姿走到近前,借着明亮的灯光,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女儿今天这身打扮,鹅黄色的确良衬衫,深蓝色A字裙,黑皮鞋,还烫了头发,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这不同于她平日去农科院上班或者参加活动的着装,更像……更像是去会见特别重要的人。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去了?”萧雅姿笑着问道,语气带着母亲特有的探究,“下午就没见着你人,打电话去你们单位,说你请假了。”
谢薇换好拖鞋,直起身,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笑意,敷衍道:“没干什么,就是一个朋友从外地来,我去接了一下站。”
“朋友?什么朋友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萧雅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目光敏锐地落在了谢薇的头发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枚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火彩的钻石发夹上。
那发夹的造型其实并不算特别繁复,但镶嵌其上的多颗细小钻石,切割精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种光芒,绝非普通的玻璃水钻可比。
萧雅姿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枚发夹,语气带上了几分严肃:“薇薇,这发夹……哪儿来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谢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强作镇定:“哦,这个啊,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萧雅姿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她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那发夹,以她多年接触文艺演出道具、甚至偶尔能见到一些首长家眷佩戴真品珠宝的眼力,几乎立刻就有了判断,“你这孩子……这发夹上镶嵌的,可都是真钻石!虽然个头不算太大,但看这切工和火彩,价值不菲!哪个朋友这么大手笔,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钻石?”谢薇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夹。她知道廖奎送她的东西应该不便宜,毕竟那手表就是劳力士,但她以为这发夹只是造型别致些的普通首饰,顶多是镀金或者镶嵌了品质好点的仿钻而已。全是真钻石?她的心猛地跳快了几拍。
就在这时,客厅另一侧的书房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便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大约五十多岁年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步伐沉稳,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正是谢薇的父亲,谢广安,军区某部的干部。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谢广安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妻子和女儿。
“老谢,你来看看薇薇这发夹。”萧雅姿像是找到了援兵,指着谢薇头上的发夹,“她说朋友送的,可我看着,这上面镶的都是真钻石!”
谢广安闻言,目光如电,立刻聚焦在那枚发夹上。他虽然对女人首饰不甚了解,但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那发夹的光芒和质感,确实不像廉价货。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谢薇,没有说话,但无形的压力已经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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