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农科院,行政楼二楼,周主任的办公室。
窗明几净,阳光透过半旧的玻璃窗,在深红色的木质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中弥漫着书籍、旧报纸和茶叶混合的独特气味。周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带笑容,正在为发现几个好苗子而感到欣慰。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是身穿普通深蓝色中山装,坐姿却如松般挺拔的林同志。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很难再认出来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开阖之间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他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无意识地捻动着。
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着三份学员档案。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医用冷藏盒,隐约可见里面放着几支贴着标签的真空采血管。
“周主任,这次培训班,辛苦你们了。”林同志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惯有的、不疾不徐的节奏,“听说,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周主任呵呵一笑,身体前倾,显得很有谈兴:“是啊,老林你消息灵通。这一届学员质量确实不错,尤其是实操方面,有几个孩子手上功夫很硬朗。”他指了指茶几上的档案,“喏,最上面这份,孙建国,省农校的尖子生,理论考试满分,实操规范扎实,是个搞科研的好材料。”
林同志拿起孙建国的档案,快速浏览了一遍。家庭成分:革命干部。政治面貌:团员。学习成绩一栏几乎全优。他点了点头,未做评价,将档案放下。
“中间这份,周小河。”周主任继续介绍,“来自北部林区农场,平时话不多,但观察力极强,操作精细稳定得不像个年轻人,尤其对牲畜的细微状态变化把握很准。理论也不错,综合成绩应该很靠前。”
林同志拿起周小河的档案。家庭成分:贫农。政治面貌:群众。档案内容相对简单,但几份实践评语都提到了“心思缜密,动手能力强”。他目光在“林区农场”几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下面那份档案上,封面写着“廖奎”二字。
“这个廖奎……”周主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可真是个‘异数’。”
林同志拿起廖奎的档案,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家庭成分:手工业者(屠户)”。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档案内容比起前两位,显得“单薄”许多。学历一栏只有“高小”,政治面貌“群众”。主要经历就是以因劁猪手艺突出被推荐参加地区比赛,进而入选省培训班。档案里附了一份简单的红星公社推荐信和地区比赛的获奖证明。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主任口述的、以及档案后面附带的本次培训班监考老师傅们写的实操评语:
“劁猪手法神乎其技,速度、精准度、创伤控制远超同侪,疑似掌握某种失传技艺。”
“疑难病症判断如具慧眼,能洞察常人所不及,断症精准,思路独特。”
“饲料配比不拘一格,善于利用现有条件优化,实用性强,非纸上谈兵。”
这些评语,用词之夸张,在这类官方档案中极为罕见,足以见得这个廖奎在实操中给这些见多识广的老把式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理论呢?”林同志放下档案,语气平静地问。
周主任摊了摊手,苦笑一声:“这就是我说他是‘异数’的原因。理论考试……勉强及格。尤其是最后那道论述题,答得……天马行空,充满了革命激情,但专业内容几乎没沾边。阅卷老师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看在‘政治正确’和态度端正的份上,给了个及格分。”
一个理论勉强及格,实操却得到如此超高评价的学员。林同志捻动烟卷的手指停了下来。
“很有意思的对比。”林同志缓缓开口,目光再次扫过廖奎档案上“手工业者(屠户)”那几个字,“屠户出身……难怪手上功夫如此狠准。他这家传的手艺,看来不简单。”
周主任点头附和:“是啊,我们几个老家伙私下里讨论,都觉得他这手劁猪和辨症的本事,不像是一般野路子,倒像是某种……嗯,传承有序的古法技艺,只是不走学院派的理论体系。他对于猪的身体结构、薄弱点的把握,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这很难用常理解释。”
林同志没有说话,身体微微后靠,陷入短暂的沉思。他所在的部门,负责的并非普通的农牧业推广,而是涉及到一些更为特殊、要求更高的领域——比如,为某些特殊部队(尤其是依赖军马、军犬的骑兵、边防、侦查单位)选拔和培养顶级的兽医及培育人才。
这些特殊岗位,对技术的要求极其苛刻。不仅需要扎实的理论基础,更需要一种在极端条件下、凭借有限资源和直觉判断解决问题的能力,有时甚至需要一些超越常规的“天赋”。理论满分的孙建国固然优秀,是科研院所的好苗子;操作精细的周小河性格沉稳,适合需要耐心和细致的技术岗位。但这个廖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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