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套被周主任称为“古法技艺”的野路子,所展现出的惊人效率、精准度和对牲畜状态的直觉洞察力,恰恰是那些在荒野、在敌后、在缺乏先进仪器支援环境下执行任务的特殊部队所极度渴求的。
想象一下,一匹价值千金的优良军马在任务中突发急症,随军兽医能否像廖奎判断那头隐疾病猪一样,凭借肉眼观察和徒手检查,迅速锁定病因?一只立下大功的军犬负伤,能否以最小创伤、最快速度完成处理,保住其战斗力和生命?在恶劣环境下,能否利用当地有限的资源,调配出维持军马军犬体能的饲料?
廖奎在考场上展现出的能力,仿佛就是为这种极端需求量身定制的。他的“野路子”,在特定的领域,价值可能远超按部就班的“学院派”。
林同志的指尖在廖奎档案的“家庭成分”一栏轻轻敲击着。这是一个明显的“瑕疵”,在如今越来越强调“根正苗红”的大环境下,这个成分可能会成为他进入某些敏感领域的巨大障碍。
“他的成分……”林同志沉吟着开口。
周主任显然明白他的顾虑,叹了口气:“是啊,这是个问题。不过,老林,咱们搞技术工作的,有时候也不能完全唯成分论吧?尤其是像廖奎这样,身世清白(指家庭历史无复杂社会关系),表现一直很积极。他的才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
林同志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茶几上的那个医用冷藏盒。“血样都采集好了?”
“按照你们的要求,体检备用血样的名义,重点采集了综合成绩前十分之一,以及……个别有特殊表现学员的样本。”周主任回答道,意有所指地看了廖奎的档案一眼,“包括孙建国、周小河,还有这个廖奎,都在里面。检验那边已经做了基础血型和常规筛查,更详细的分析,需要你们指定的单位进行。”
林同志点了点头。这些血液样本,明面上是体检备用,实则会被送往保密单位进行更深层次的筛查分析,包括遗传疾病风险评估、潜在天赋特质标记(尽管这时的技术还很初步),以及……某些应激反应和体能潜力的间接评估。这是选拔流程中不为人知的一环。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和墙上老式挂钟规律的滴答声。
林同志将手中的烟卷终于凑到嘴边,划燃火柴点上,深吸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
“才能确实难得。”他最终开口,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尤其是在特定领域展现出的这种……近乎天赋的直觉和掌控力。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会照本宣科的兽医,更需要能在复杂环境下,依靠有限条件和自身能力,解决实际问题的尖兵。”
周主任闻言,精神一振。他知道林同志背后的单位能量很大,选拔标准也极为特殊和严格。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说明廖奎确实入了他的眼。
“那……廖奎这小子,有机会?”周主任试探着问。
林同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他的政治学习情况如何?日常言行有没有什么问题?和同学关系处得怎么样?”
周主任仔细回想了一下培训班辅导员和班干部的汇报,说道:“政治学习态度是端正的,每次学习都参加,笔记也记,虽然理论水平不行,但态度没问题。日常言行……有点独来独往,除了和那个同样来自地区的马向东走得近些,跟其他学员交流不多,但也从没惹过什么事。哦,对了,”周主任想起一事,“好像跟技术员陈思远有点小摩擦,具体原因不明,但没闹大。”
林同志静静地听着,将这些碎片信息记在心里。独来独往,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意味着独立性强,不易受干扰;但也可能意味着不合群,协作意识有待观察。与小摩擦,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在年轻人中也属常见。
“成分问题,始终是个坎。”林同志弹了弹烟灰,“按照常规流程,他连初选名单都进不去。”
周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不过……”林同志话锋一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特殊人才,可以特殊对待。我们不能因为出身,就轻易埋没一个可能在某些关键领域发挥不可替代作用的人才。”
他看向周主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的档案和血样,我会带走。关于廖奎,我的意见是——**才能难得,可破格考察。**”
“破格考察?”周主任重复了一遍,等待下文。
“嗯。”林同志掐灭了烟头,“暂时不纳入正式选拔名单,但列入重点关注和观察对象。你这边,继续留意他的后续表现。必要时,我会派人进行更深入的背景了解和能力评估。如果后续考察中,能证明其政治可靠,思想过硬,并且其特殊才能确实如评估般突出,那么,未必不能为他争取一个特批的机会。”
这已经是在现有框架下,能为廖奎这种“瑕疵”人才争取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了。不是直接录用,而是打开了一扇需要他自己用后续表现去努力推开的大门。
周主任明白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老林。你放心,我会关注他的。”
林同志站起身,将三份档案整理好,连同那个装着血液样本的冷藏盒一起,小心地放入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今天我们的谈话,以及血液样本的真实用途,务必保密。”林同志叮嘱道。
“这个自然。”周主任肃然应承。
林同志伸出手与周主任握了握:“辛苦了,周主任。希望这些年轻人里,真能出几个堪当大任的栋梁之材。”
说完,他拎起公文包,步履稳健地离开了办公室。
周主任送到门口,看着林同志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感慨万千。他回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刚才放廖奎档案的地方,喃喃自语:
“廖奎啊廖奎,你小子可真是走了大运,也被架在火上了……‘破格考察’,这条路,可不好走啊。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清楚,林同志口中的“考察”,绝不会轻松。而廖奎那并不算出彩的家庭成分,将始终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机遇与风险,已然同时降临在这个来自红星公社的年轻屠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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