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辽东的鞍山钢铁公司,被誉为“共和国钢铁工业的长子”,高耸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吞吐着浓烟,厂区内机械轰鸣,火车穿梭,一派热火朝天的工业景象。在这庞大厂区的某间办公室里,刚从省城农科院公干回来的宣传干事张伟,却与这激昂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撰写的宣传稿,但笔尖久久未曾落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回来已经半个月了,可心思似乎还滞留在几百里外的那座省城,滞留在农科院那个对他始终冷淡疏离的倩影——谢薇身上。
张伟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长得也算周正,一身旧军装穿得板板正正,眉宇间带着一股干部家庭子弟特有的、混合着优越感和不容置疑的倔强。他的父亲是刚刚调任至谢薇父亲所在军区某部门担任参谋长的高级军官,与谢广安政委同属一个山头,级别虽稍逊,但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次他去省农科院公干,是带着父亲隐晦的嘱托去的。张父与谢广安早年有些交情,对谢家那个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在省城机关工作的女儿早有耳闻,动了结亲的心思。在他看来,两家同属军队系统,知根知底,若能联姻,无论对两家关系还是对孩子们的前途,都是好事一桩。于是,便借着张伟出差的机会,让他多与谢薇接触,培养感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了张伟的预期。在农科院的半个月里,他借着工作之便,没少往宣传科跑,试图创造与谢薇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谢薇对他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同事距离,客气、礼貌,却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冷淡和排斥。约她下班后吃饭,她说要回家;想跟她聊聊文学艺术(他打听过谢薇喜欢看书),她也只是敷衍几句,从不多言;甚至他刻意在她们科室多待一会儿,谢薇也能找到借口要么去别的办公室,要么埋头工作,根本不给他任何深入交流的可能。
这种感觉,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张伟极为憋闷。他自认条件不差,年纪轻轻就在鞍钢这样的重点企业担任宣传干事,前途光明,家世更是拿得出手。在鞍钢,不知道多少姑娘对他暗送秋波,可到了谢薇这里,他却仿佛成了透明人,那种无形的壁垒让他有力无处使。
他起初以为谢薇天性冷淡,或者眼光极高。可偶尔,他能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谢薇和农科院一个培训班学员走得颇近的模糊传闻,当时并未在意,一个乡下出来的培训班学员,如何能与他张伟相提并论?他甚至觉得这传闻荒谬。
直到今天!
就在刚才,他在办公室里,听一位同样刚从省城联系业务回来的同事,提起了农科院近期发生的一件“大事”。
“哎,张伟,你前段时间不是去省农科院公干吗?听说那儿出了个挺轰动的事儿。”同事凑过来,带着分享八卦的兴奋。
“什么事?”张伟漫不经心地问,心思还在谢薇身上。
“就他们那儿一个培训班学员,叫廖奎的,差点被人给坑了!”同事绘声绘色地描述,“有个叫陈思远的技术员,因为追求院里宣传科一个特漂亮的姑娘没成,嫉恨上了跟那姑娘走得近的廖奎,居然偷偷跑到人家老家去搜集黑材料,回来就写了封匿名信,污蔑人家跟村里的寡妇乱搞男女关系!好家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学员都被停学调查了!”
廖奎?陈思远?宣传科的漂亮姑娘?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瞬间在张伟脑海中炸响!他猛地坐直了身体,脸色骤变:“你说什么?!哪个宣传科的姑娘?”
同事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想了想说:“好像……是姓谢,对,叫谢薇!长得那叫一个俊,怪不得惹得人争风吃醋呢……”
谢薇!果然是她!
张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同事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太清了,只模糊听到“调查清楚了”、“污蔑”、“陈思远被开除公职遣返原籍”、“廖奎没事了”之类的字眼。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想不通谢薇为什么对他如此冷淡,甚至可以说是躲避。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因为谢薇天性冷淡,也不是因为她眼光高到看不上他张伟,而是因为她的心思,早就被那个叫廖奎的乡下学员给占满了!那个陈思远,肯定是看出了谢薇和廖奎的关系不一般,因爱生恨,才去举报廖奎!而谢薇之所以躲着自己,恐怕也是因为心里装着廖奎,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瓜葛,甚至可能……是怕廖奎误会!
想通了这一切,张伟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一种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极度不甘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他,张伟,鞍钢的宣传干事,参谋长家的公子,竟然输给了一个来自穷乡僻壤、成分不好、仅仅是在农科院短期培训的学员?!这简直是对他身份和尊严的莫大羞辱!
那个廖奎,他凭什么?就凭那张或许能骗骗小姑娘的脸?还是凭那点杀猪劁猪的乡下把式?他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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