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毡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细密的雪沫子依旧不紧不慢地飘洒着,将第七农场最后一点杂色也彻底覆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寒风刮过,卷起地表的浮雪,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沙砾。
家属区里,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忙碌的人气。各家各户都在为晚上的年夜饭做着最后的准备,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似乎比往日更浓了些,带着一丝焦灼的饭菜香气,很快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廖奎和谢薇起了个大早。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将那副早已写好的红对联,贴到那间破旧土坯房的门框上。
浆糊是谢薇用系统奖励的一点白面,掺了水在【幸福小屋】的现代化灶台上精心熬制的,粘稠度正好。廖奎端着浆糊碗,谢薇拿着对联,两人走到门外。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呵出的白气清晰可见。门板上积了一层薄雪,廖奎用手仔细拂去,露出原本斑驳的木色。他用小刷子蘸了温热的浆糊,均匀地刷在门框两侧和上沿。谢薇则小心地展开对联,将那写着“扎根边疆干革命”的上联递给廖奎,自己拿着“广阔天地炼红心”的下联。
红纸黑字,在漫天素白中显得格外醒目,甚至有些刺眼。两人配合默契,仔细地将对联贴正、压平,最后贴上“自力更生”的横批。
做完这一切,他们退后两步,看着这副崭新的、代表着“积极向上”革命态度的对联,牢牢地贴在了这间象征他们“扎根”身份的土坯房门上。完成了这个时代背景下,每一个家庭在除夕这天几乎都必须完成的“规定动作”。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谢薇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廖奎“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对联,又投向远处被雪雾笼罩的西山方向,眼神深邃。这抹红色,是他们精心涂抹的保护色,是给外人看的“态度”。门内是逼仄、寒冷、需要时刻表演的现实;而他们真正的温暖、筹划和几乎全部的物资,都藏在那无人能察觉的系统空间之内。
贴完对联,他们开始着手准备“现实”中的年夜饭。这同样是一场表演,一场需要精打细算、既不能显得过于寒酸引人怀疑,也不能过于扎眼惹人注目的表演。
他们从【幸福小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部分早已规划好的食材:那只刘炮送的山鸡(已经褪毛处理干净)、一小袋干蘑菇、那块冻豆腐,以及一小碗系统奖励的、用来拌馅的白菜心。这些,将是他们今晚摆在明面上的年夜饭——山鸡炖蘑菇,冻豆腐白菜汤。至于饺子,他们对外只说包一点,用的是省下来的细粮和这点白菜心,肉是决计不敢显露的。
廖奎在屋外临时搭的简易灶坑里生起了火,架上从马桂花家借来的小铁锅,开始炖煮山鸡和蘑菇。谢薇则在屋内,就着昏暗的光线,清洗着冻豆腐和白菜。烟火气混合着鸡肉渐渐炖煮出来的香气,慢慢从这间边缘的土坯房里飘散出去,融入了家属区那片混杂的年味之中。
这看似忙碌而充满烟火气的准备,却掩盖不住两人内心的紧绷与焦灼。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却不时交汇,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
计划不变。廖奎用眼神示意。
小心。谢薇微微点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他们的内心,早已飞向了那个被冰雪和铁丝网包围的西山。除夕夜,鞭炮齐鸣,人心思归,守卫难免松懈。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廖奎计划,趁着夜色和鞭炮声的掩护,再次潜入西山附近。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不仅要确认捕兽洞里的物资是否被取走,更要利用【幸福小屋】坐标“传送”的能力,尝试无限接近父母的窝棚区域,寻找建立更稳定联系,甚至短暂接触的可能。尽管从东山溪涧的捕兽洞到西山采石场的核心窝棚区,在厚厚的积雪中跋涉需要更久,风险极大,但他们必须尝试。
临近中午,就在山鸡炖得香气四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马桂花爽朗的嗓音:“廖技术员,小谢,忙着呢?”
谢薇赶紧擦了擦手,拉开房门。只见马桂花端着一个粗瓷小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焦黄油亮的的东西。
“桂花嫂子,快进来,外面冷。”谢薇侧身让她进屋。
马桂花笑着走进来,将碗塞到谢薇手里:“喏,家里炼猪油剩的点儿油渣,撒了点盐,香着呢!过年添个菜,别嫌弃!”
一小碗油渣,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的北大荒,堪称是珍贵的美味。这份朴素而真挚的邻里情谊,让廖奎和谢薇心中都是一暖。
“这……太谢谢嫂子了!”廖奎连忙道谢。
“谢啥,远亲不如近邻嘛!”马桂花摆摆手,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锅里炖着的山鸡,啧啧两声:“哟,这山鸡炖蘑菇,可真香!你们小两口这年货置办得不错啊!”她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并无探究之意,更多的是对年轻人会过日子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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