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苗旁边,放着一个精巧的**骨雕水杯**(由一整根鹿角尖精心磨制而成,杯身刻着简单的、祈求平安与丰收的古老纹路),里面盛着清澈见底、还带着一丝山林寒气的溪水。这是顺子天不亮就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上游最干净、据说有山灵庇护的泉眼处,小心翼翼打来的。杯沿处,凝结着几颗细小的、如同钻石碎屑般的**透明水珠**,在熹微的晨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
村西头,采药婆婆那间总是飘着草药清香的茅屋,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阴冷和苦涩的药味。
屋内,那彻骨的寒意虽然被昨夜的阳刚血气驱散了大半,但依旧残留着些许阴冷,如同潮湿洞穴深处的气息,缠绕在梁柱之间。翠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被揉皱的白纸,虚弱地靠坐在冰冷的土炕上。一条厚厚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头巾包裹着她的头发,额际散落的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皮肤上。她的眼神空洞而复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亲人的悲恸,以及……对身边这个小小生命的、难以言说的恐惧与纠结。她怔怔地看着躺在自己身侧、包裹在旧布襁褓中的婴儿。孩子睡得出奇地沉,小小的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呼吸声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他小小的身体摸上去,是一种**异于常人的、玉石般的冰凉**,即便裹着厚厚的襁褓,也无法捂热半分。他小小的左手掌心朝上,无意识地放在襁褓外,那七点**淡蓝色、如同冻结的星辰碎片般的星斑**静静蛰伏着,再无昨夜那般妖异的光芒透出,仿佛真的只是几个不起眼的普通胎记。但这**死寂般的低温**,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翠婶,昨晚那场如同梦魇般的生产,以及那几乎吞噬一切的恐怖。
采药婆婆坐在炕边一个磨得发亮的小木凳上,身形佝偻。她右臂的衣袖依旧高高挽起,露出干瘦的手臂。肩头往下,那道**幽蓝色的毒线**虽然暂时被石叔的猎户法子和她自己的药草压制,不再向上蔓延吞噬生命,但依旧如同一条活物般盘踞在那里,颜色深邃得诡异,散发着阴冷刺骨的死寂之气。她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稳而准地捏着一根细长的、顶端带着弯钩的**骨针**(针尾穿着用特殊药草染成暗红色的、坚韧的兽筋线),小心翼翼地挑开自己右臂伤口边缘那些已经彻底坏死、颜色灰败中透着诡异的幽蓝、毫无生气的皮肉。她的动作稳定得不像是在处理自己的血肉,每一次下针、挑动,都带来一阵钻心的、如同被毒牙啃噬般的剧痛和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麻痹感,仿佛整条手臂都不再属于自己。她布满皱纹的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顺着深刻的纹路滑落,有时会滴进她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让她不得不猛地眨一下眼,但自始至终,她那干瘪的嘴唇都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泄露出半分痛苦的呻吟。
“婆婆,您的手…” 翠婶看着婆婆伤口处那翻开的、颜色灰败如同腐泥、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丝丝幽蓝气息在皮肉下蠕动的可怕景象,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粗糙的土布被褥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死不了。” 婆婆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韧。她将挑下的、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坏死组织,精准地丢进旁边一个**表面粗糙、边缘有个小缺口的陶土小碟**里。碟底铺着一层**晒干后碾碎的驱虫艾草灰烬**,灰烬接触那些坏死的血肉时,立刻发出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声,腾起一丝带着辛辣药味和焦糊气的青烟。**“伤口里的腐肉不除,新肉就长不出来,毒根就断不干净。”** 她一边近乎冷酷地处理着自己可怕的伤口,一边抬起眼皮,那双看透世情炎凉的眼睛看向沉睡的婴儿,目光复杂难明,“这孩子…是福是祸,是机缘还是灾星,老婆子我也看不透。但他现在,只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的崽。”
翠婶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仿佛被这句话刺中了内心最柔软也最矛盾的地方。她低下头,再次看向婴儿时,目光中的恐惧和迷茫似乎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情感——母亲的本能——冲淡了些许。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带着试探性地,抚摸着婴儿那冰凉如玉、触感奇异的小脸。指尖传来的冰冷让她心尖一缩,但婴儿那平稳的呼吸和恬静的睡颜,又奇异地给予了她一丝安慰。
婴儿襁褓的边缘,别着一枚小小的、用**褪色红绳系着的狼牙**(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尖端泛着使用多年的温润光泽)。这是石叔今早默默送来,亲手为婴儿别上的,说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能辟邪挡灾。此刻,那枚狼牙紧贴着婴儿冰凉的脸颊,在从窗户纸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下,竟似乎真的在闪烁着**一种温润而坚定的微光**,与那星斑的死寂冰冷隐隐对抗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