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带着铁锈味的黑暗。
任天齐的意识,像是沉在万丈冰洋的最深处。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下坠感。每一次试图挣扎,换来的都是溺水般的窒息,冰冷的液体仿佛灌满了肺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刀搅斧凿般的剧痛。骨头…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过,每一次心跳,都让断裂的茬口在血肉里互相摩擦,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呃…咳…”
一口带着冰碴的污血猛地呛出喉咙,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脏腑破裂的灼痛感,瞬间将他混沌的意识撕开一道口子。
眼皮重如千钧,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像有针在扎。当视野终于透过一道血糊糊的缝隙聚焦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
他躺在一片冰冷、潮湿的岩石上,身下是粘稠的、散发着淡淡腥臭的滑腻苔藓。微弱的光源来自头顶极高处——那是无数倒悬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巨大钟乳石,如同沉睡巨兽的獠牙,滴滴答答落下冰冷的水珠。水珠砸在下方深不见底的暗河水面,发出空洞而悠远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水腥气、苔藓的腐败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呼出的气息。
这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他徒劳地试图抓住一丝温暖——是母亲掌心那枚温润的暖玉?还是她轻声哼唱的、带着冰原气息的摇篮曲?可记忆碎片如同指间流沙,最终只剩下喉间翻涌的、带着冰碴的腥甜。这血的味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这蛇窟地底沉淀了千年的阴毒?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再次试图将他拖回意识的深渊。
“呜…呜哇…痛…好痛…” 识海中,残玉器灵微弱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不再是那古老漠然的声音,变回了原本的、带着点懵懂痛苦的啼鸣。但任天齐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枚深嵌在他左手血肉中的暗碧色残玉,此刻如同一个滚烫的烙铁,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两种截然相反的痛苦:一种是刺骨的冰寒,仿佛要将他的手掌连同小臂彻底冻结成冰晶;另一种则是灼烧灵魂的炙热,如同岩浆在血管里流淌!两种力量在残玉内部激烈冲突、撕咬,每一次碰撞都让他左臂的神经疯狂抽搐,皮肤下鼓起扭曲的黑色纹路,又迅速被一层薄薄的冰蓝星辉压制下去。
冰魄星印的力量…还在!但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延缓那恐怖的冰火反噬。脖颈处的星印烙印黯淡无光,每一次搏动带来的不再是力量感,而是心脏被无形手掌攥紧的窒息和生命加速流逝的空虚。他艰难地低头,看到自己露出的手腕皮肤,呈现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如同久埋地下的尸骸。识海中那片曾经璀璨的星图,如今只剩下核心区域几颗星辰还在顽强地、微弱地闪烁,边缘是死寂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娘…娘呢?!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濒临破碎的识海中炸开!任天齐猛地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
“噗!” 又是一口污血喷出!剧烈的咳嗽撕扯着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肺叶,带来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他只能无力地瘫回冰冷的岩石,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火辣辣的灼痛。
心口…那股熟悉的、带着冰雪初融气息的温暖羁绊…消失了!
冰魄同心链…断了!
一股比肉体痛苦更甚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娘…难道已经…?不!不可能!那玉珠里还有母亲的守护意志!她一定还活着!赵无咎?还是…那些蛇妖?!
愤怒和焦灼如同毒火在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压过肉体的痛苦。就在这时——
“嘶…嘶…”
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摩擦声,从下方暗河的阴影中传来。不同于之前三眼蛇妖狂暴的嘶吼,这声音更加绵长、粘稠,如同湿滑的鳞片在缓慢地、有节奏地刮过布满苔藓的岩石。伴随着摩擦声,还有一种低沉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通过身下的岩石传导上来,让任天齐断裂的骨头都在跟着嗡鸣,带来一阵阵酸麻刺骨的钝痛。
危险!
残玉器灵传递来的警兆瞬间变得尖锐:“呜!下面!活的!大的!饿!”
任天齐强忍剧痛,将最后一丝能调动的灵觉沉入残玉,借助那枚竖瞳对生命能量的特殊感知,艰难地“看”向暗河深处。
幽暗的水面之下,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地潜伏在墨绿色的水波深处。它的轮廓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分辨出修长而庞大的躯干,覆盖着厚重、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暗金色鳞片。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它头部的位置,并非一颗头颅,而是…三颗!三颗如同小山丘般的狰狞蛇头,呈品字形排列,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六只巨大的、如同灯笼般的暗金色竖瞳,正隔着浑浊的水波,毫无感情地、冰冷地锁定着岩石上动弹不得的任天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