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寒潭水那种能冻结血肉骨髓的冰冷,而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之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无边无际的、沉甸甸的黑暗,如同亿万钧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试图钻进骨头缝里,将最后一点热气也抽干、冻毙。
任天齐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死海深沟的石子,在粘稠的虚空中无休止地下坠。每一次试图呼吸,吸入的都是冰针般的虚无,刺得肺腑火辣辣地疼,却又带不来一丝活气。耳畔是绝对的寂静,但寂静本身又形成了一种低沉到骨髓里的嗡鸣,如同整个世界正在缓慢地死去,发出的最后哀叹。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震动,让他本就破碎的道基,如同风化的沙堡,在无声中簌簌剥落。
意识在无边的虚寂与体内肆虐的剧痛间沉浮。骨头碎了不知多少根,右臂的焦炭伤口被虚空之力侵蚀,碳化的边缘正在剥离,露出底下暗红发黑的骨茬,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带来锯子刮骨般的剧痛。内腑更是重灾区,被骨翼拍中的地方,脏器仿佛移了位,相互挤压,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撕裂般的闷响和浓郁的血腥。最要命的是枯寂剑气反噬的通道,那条强行催发剑气的右臂经脉,此刻像被塞进了烧红的铁钎,灼烧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冰寒死寂,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
混沌种子彻底熄灭了。道基深处只剩下干涸龟裂的废墟,眉心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裂纹蔓延至整个额头,如同破碎的瓷器。只有那点盘古院枯寂剑意残留的印记,还在散发着微弱却顽固的霜白寒意,像冰原上最后一簇不肯熄灭的残火,死死护住他识海核心那一点摇摇欲坠的清明。
不能死…璃霜…冰棺…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他艰难地,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虚无中蜷缩起残破的身体,试图减少与这吞噬一切的虚空的接触面积。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令人窒息的剧痛浪潮。冰冷的虚空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针,透过破碎的衣物和崩裂的伤口,贪婪地吮吸着他体内残存的热量和生命力,带来一种缓慢而绝望的“失温”感。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的虚寂彻底吞没时,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冰凉触感,突兀地出现在他紧握的、已经冻得麻木僵硬的左掌心。
是那块玄冥泪晶崩碎后,仅存的、米粒大小、边缘锋利的冰蓝碎片!
它并未被虚空吞噬,反而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紧紧贴附在他掌心被冰棺棱角划破的伤口上。此刻,这小小的碎片正散发着一种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寒意。这寒意并非虚空那种吞噬一切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清冽、纯粹,如同雪山之巅最干净的冰,如同…苏璃霜指尖的温度。
嗡…
碎片在他掌心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一道细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冰蓝流光,如同最温柔的溪流,顺着掌心的伤口,悄然渗入他枯竭的经脉!
这缕冰魄源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绝对的死寂虚空中,在这油尽灯枯的躯体里,却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它并未试图修复那恐怖的伤势,也无力驱散虚空的侵蚀,它只是无比精准地、温柔地缠绕在道基深处那点枯寂剑意残留的印记上。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水流,抚慰过他濒临崩溃的神魂。枯寂剑意带来的死寂冰寒,仿佛被这缕同源的冰魄之力调和、安抚,不再狂暴地侵蚀,反而形成了一层薄而坚韧的冰霜护膜,勉强护住了他识海核心那点不灭的意志之火。
“璃…霜…”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冻得乌紫的嘴唇中艰难溢出,带着血沫。他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更紧地握住了掌心那枚小小的泪晶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冻僵的皮肉,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混合着碎片传来的那点冰凉气息,竟成了这片虚无死寂中,唯一能证明他还“存在”的锚点!
冰棺…她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让他的意识挣扎着从沉沦的边缘抬起了头。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在无边的黑暗中搜寻。然而,除了吞噬一切的虚无,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他心往下沉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韵律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荡开的波纹,极其突兀地从他侧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这涟漪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的震颤感,透过包裹身体的虚空粘滞感,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上!
这感觉…与撕裂逆鳞空间壁垒时有些相似,但更加…不稳定,带着一种强行开辟、后继乏力的虚弱感!
任天齐的心脏猛地一跳!是冰棺!只有那具由苏璃霜本源力量维持的玄冰棺,才可能在这死寂虚空中引动空间涟漪!
他拼命凝聚起刚刚被泪晶碎片唤醒的、微弱得可怜的神念,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抛出的一根细丝,朝着涟漪传来的方向艰难地“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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