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襄阳的街巷染成一片暖金色,但林凡握着那枚冰凉玄黑的玉佩,却感觉一股寒意从指尖直窜心头。那两句如同谶语般的诗,那神秘老者洞察一切的眼神,以及这枚纹路奇特、触手生寒的玉佩,都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在这个时代,除了他自己,难道还有别的“异数”存在?或者,是某个隐世的、拥有惊人洞察力的智者,看出了他的“不凡”?
他站在街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熙攘的人群,试图找出那老者的蛛丝马迹,但人流匆匆,哪里还有那葛衣斗笠的身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离奇的幻觉。
“先生?”身后传来周卓警惕的声音,他见林凡久出未归,寻了出来。
林凡迅速将玉佩收入袖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色恢复平静:“无事,遇到个问路的老人家。回去吧。”
回到馆驿,刘擎正焦急等待,见林凡回来,忙问:“先生,方才何人寻你?”
林凡摇摇头,暂时不打算将那匪夷所思的经历告知刘擎,以免徒增其困扰,只是简单道:“一位故弄玄虚的相士罢了,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主公,蔡瑁之事虽暂时搪塞过去,但其人必怀怨望,我等需尽快离开襄阳这是非之地。”
刘公毅深以为然,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州牧处尚未正式辞行,还需等待召见。”
正说话间,馆驿仆役又来通报:“刘太守,林长史,州牧府别驾蒯良蒯子柔先生来访。”
蒯良?蒯子柔?那位以仁义教化着称的蒯氏长兄?他为何会在此时私下拜访?
林凡与刘公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警惕。刚应付完骄横的蔡瑁,又来了一位以智慧闻名的蒯良,这襄阳的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快请!”刘擎整理了一下衣冠。
片刻后,蒯良缓步而入。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儒袍,面容清癯,眼神温和而睿智,与昨夜宴席上那位沉稳的谋士并无二致,只是此刻私下相见,更添了几分长者般的平和气度。
“冒昧来访,叨扰太守与长史了。”蒯良微笑着拱手一礼,姿态放得很低。
“蒯别驾言重了,您能莅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刘擎连忙还礼,将他让至上座。林凡也恭敬行礼,心中暗自揣度蒯良的来意。
蒯良并未过多寒暄,落座后,目光温和地扫过二人,缓缓开口道:“昨日宴席之上,人多口杂,许多话不便深谈。今日冒昧前来,一是想与二位贤才私下结交一番,二来,也是心中有些许困惑,想与林长史探讨一二。”
果然是为林凡而来!刘公毅心中一紧。林凡则神色不变,恭敬道:“蒯别驾学问渊博,名满天下,凡乃末学后进,岂敢当‘探讨’二字?别驾若有垂询,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蒯良微微一笑,拂须道:“长史过谦了。昨日席间,长史论及天下大势,言及‘内修政理,外结善缘’,又强调‘保境安民,积蓄实力’,深合老夫之心。然则,老夫有一问,萦绕心头久矣,观长史非常人,故特来请教。”
“别驾请讲。”
“当今之世,董卓暴虐,诸侯并起,礼崩乐坏,生灵涂炭。”蒯良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欲平定乱世,再造太平,当以何为本?是行商鞅、韩非之‘霸道’,以严刑峻法、富国强兵为先?还是应循孔孟之‘王道’,以施仁政、行教化、收民心为要?王道霸道,孰先孰后,孰轻孰重?老夫愿闻林长史高见。”
这个问题,直指治国理政的根本理念,比昨日宴席上那些具体事务的刁难,更加宏大,也更加深刻。这并非简单的试探,更像是一位真正思考天下治理的学者,与另一位他认为有见地的人进行的思想碰撞。
刘擎屏住了呼吸,看向林凡。他知道,这个问题回答得好坏,将直接影响蒯良乃至其背后所代表的荆州士人对他们的根本看法。
林凡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他收敛心神,沉吟片刻,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别驾,若您处在一郡之地,郡内豪强横行,百姓困苦,盗匪蜂起,外有强敌环伺。您是应先设庠序,教百姓诗书礼仪?还是应先整军伍,惩豪强,剿盗匪,御外侮?”
蒯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长史此问,倒是切中要害。自然是应先整肃秩序,安定地方。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命尚不保,何谈教化?”
“别驾明鉴。”林凡拱手,这才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故凡之浅见,王道霸道,非截然对立,更非孰先孰后之关系,实乃一体两面,因时制宜之术也。”
“哦?一体两面?因时制宜?愿闻其详。”蒯良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极大的兴趣。
“夫王道,乃最终之理想,天下归仁,万民安乐,此乃我等追求之目标。然欲行王道,需有行王道之基。这根基,便是秩序与实力。”林凡语气平和,却条理清晰,“乱世之中,纲常失序,弱肉强食。若无‘霸道’之术以自强,扫平奸佞,抵御外侮,则自身尚且难保,王道仁政从何谈起?无异于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故曰:无霸道,则王道不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