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郡守府内的灯火,彻夜未熄。窗外,遥远北方天际偶尔泛起的异常红光,以及随着夜风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声,都像重锤般敲击在留守众人的心头。那是新野方向,高顺正在浴血奋战。
刘擎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桌案上那份刚刚送来的、字迹被汗水与血渍浸染得有些模糊的军报。这是高顺麾下一名负伤的斥候,拼死穿越袁军游骑的封锁线送回来的。
“...三日血战,击退敌军大小进攻十七次...我军伤亡已近三成,弩箭耗尽十之七八,滚木礌石所剩无几,火油即将见底...南门瓮城遭冲车重创,出现裂痕,经连夜抢修,暂得稳固...敌军伤亡数倍于我,然其兵力雄厚,攻势未减反增...张勋亲临阵前督战,扬言三日必破新野...末将高顺,誓与新野共存亡,然箭尽粮绝之日,便是城破之时...望主公、先生速决!”
军报的最后,是高顺那刚硬笔迹留下的绝笔誓言,透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噗通”一声,刘擎无力地跌坐在席上,双手微微颤抖。伤亡三成!箭尽粮绝!瓮城破裂!每一个词都触目惊心!高顺是他麾下最善守的将领,连他都发出如此绝望的讯息,新野的战况之惨烈,已远超想象。
“襄阳的援军呢?!第二批物资呢?!”刘擎猛地抬头,看向负责联络与后勤的石韬和徐庶,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有些嘶哑。
石韬面色灰败,苦涩地摇头:“襄阳方面…依旧回复‘援军已在途中’,却不见一兵一卒!第二批物资…被卡在三十里外的博望坡驿站,蔡瑁的人以‘前方战况不明,需确保运输路线绝对安全’为由,迟迟不肯放行!我们派去催促的人,连驿站的门都进不去!”
“混账!蔡瑁老贼!他这是要借刀杀人,眼睁睁看着新野陷落,看着我南郡将士血流干!”刘擎一拳砸在案上,目眦欲裂。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内有小人作梗,外有强敌压境,这种四面楚歌的绝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徐庶相对冷静,但紧锁的眉头也显示出局势的极端不利:“主公,愤怒无济于事。高将军最多再撑两三日。我们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继续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襄阳援军和那点杯水车薪的物资,还是…行险一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凝视着地图的林凡。
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新野划过,最终停留在代表宛城的点上。他的脸色同样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冷静,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残酷的数据中寻找着那唯一的生路。
“高将军必须救,新野不能丢。”林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如何救,需要权衡。”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开始清晰地道出当前面临的两难困境:“眼下我们有两条路,皆布满荆棘。”
“第一条路,集中宛城所有能动用的兵力,立刻北上增援新野。”林凡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宛城,“如此,或可解新野燃眉之急,甚至有机会与高将军里应外合,重创张勋。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且不说我军兵力本就不足,倾巢而出能否击退两万袁军尚是未知之数。最关键的是,宛城空虚!一旦我军主力被拖在新野战场,袁术只需另派一支偏师,甚至只是一股精锐骑兵,绕过新野,突袭宛城!宛城若失,我等根基尽丧,即便新野守住,也无意义。此乃孤注一掷的豪赌,胜算渺茫,风险极高。”
刘擎和石韬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们明白林凡的分析是对的。
“第二条路,”林凡的手指移回新野,“固守宛城,尽全力向前线输送物资、兵员(从各地抽调),支持高将军继续坚守,等待…等待北方的变数,或者等待刘表最终扛不住压力发兵。”他顿了顿,无奈道,“然而,这条路同样艰难。襄阳物资被卡,我们自身储备有限,工匠日夜赶工也难以弥补巨大的消耗。抽调各地兵员会导致地方守备空虚,易生内乱。而等待…更是最不可靠的因素。刘表的心思难以揣测,北方的变数…我派出的信使才刚刚出发,即便一切顺利,等消息传到曹操、吕布耳中,再等他们做出反应,兵发南阳…恐怕新野早已化为焦土!”
两条路,似乎都是死路。厅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资源的极度匮乏,像一道冰冷的铁箍,死死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刘擎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林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或许…还有第三条路。一条更险,但却能将有限资源效用最大化的路。”
他再次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新野旁边的安众县:“高将军判断张勋主攻新野,故将主力置于新野,只派偏师助守安众,意图是必要时放弃安众,集中兵力。这个决策本身没错。但我们现在资源匮乏,无法支撑两线作战,更不能让有限的资源被分散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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