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临潢府,大辽御帐
秋光漫过潢水南岸的草原,将成片的芨芨草染成金褐色,风过时卷起漫天草屑,扑在大辽御帐的青毡上,簌簌作响。耶律璟斜倚在铺着整张白狐皮的坐榻上,指尖捻着颗鸽卵大的羊脂玉珠,玉珠在指缝间滚过,映着帐内跳动的烛火,泛着温润的光。他垂着眼,听南面大王耶律挞烈躬身奏报,嘴角始终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后周符氏已在洛阳集结三万步卒,另有五千女兵编为‘保周营’,连洛阳周边的义勇也征调了近万,眼下正日夜操练。镇州的李筠也动了,昨日已点齐一万五千兵马,出镇州城往南,看路线,是要与洛阳兵汇合,夹击汴梁。”耶律挞烈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他清楚这位主上的性子,看似慵懒,实则对中原的风吹草动都记在心里。
耶律璟终于抬了眼,将玉珠往案上一掷,“嗒”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帐内格外清晰。“妇道人家掌兵,还敢学柴荣的样子兴师伐宋?”他嗤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案上摊开的舆图,指尖正落在“洛阳”二字上,“赵匡胤刚夺了后周的江山,汴梁城里怕是还没捂热龙椅,符氏就敢跳出来,倒是比柴宗训那个娃娃有胆子。”
帐内诸将皆垂首不语,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却往前迈了一步,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毡毯,留下一道浅痕。“主上,臣以为,此事需慎行。”他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帐内一圈,“后周与宋如今是死敌,符氏攻汴梁,赵匡胤必然要倾力应对,这是中原自己的内乱。我们若此时插手,帮宋,则后周必亡,日后再无牵制赵匡胤的棋子;帮周,以符氏的实力,未必能赢,反而可能惹得赵匡胤记恨,日后他平定中原,定会转头来犯我燕云。”
他顿了顿,躬身补充:“不如先按兵不动,看他们两败俱伤。等汴梁与洛阳的兵马拼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挥师南下,取燕云,窥中原,那时才是事半功倍。”
“屋质说得在理,但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管。”南院枢密使萧思温捋着颔下的山羊须,慢悠悠开口。他穿着一身银灰锦袍,与其他武将的硬朗不同,透着几分文臣的儒雅,“赵匡胤此人,野心不小。柴荣在时,他还能收敛,如今成了宋主,若让他平了符氏和李筠,再整合后周的旧部,日后必成我大辽劲敌。”
萧思温走到舆图前,指尖沿着“幽州”往南划了一道线:“臣建议,派一支轻骑去幽州以南,不用真的入关,只需每日在边境耀武扬威。一来,让赵匡胤知道我们在盯着,不敢把所有兵力都调去对付符氏;二来,也让符氏觉得我们可能会帮她,让她更有底气与赵匡胤死拼。这样,无论最后谁赢,我们都能占到便宜。”
耶律璟盯着舆图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抬手拍了拍萧思温的肩:“萧卿这计策,倒是稳妥。”他转头看向帐外,秋阳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传朕旨意,命皮室军一部,由耶律休哥统领,带三千骑兵,即刻开赴幽州以南。记住,只许造势,不许真的与宋军交手——朕倒要看看,赵匡胤和符氏,谁先撑不住。”
耶律休哥立刻从武将队列中走出,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臣遵旨!三日之内,必到幽州!”
耶律璟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重新拿起那颗羊脂玉珠,指尖再次落在舆图上,这一次,停在了“燕云十六州”的范围里。秋风吹得帐帘微动,他的眼神深了几分——中原的乱局,才刚刚开始。
(二)洛阳,符祥瑞军帐
洛阳的秋夜比临潢府暖些,却也带着几分凉意。符祥瑞的军帐里,烛火在风灯里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帐壁上,随着烛火晃动。她穿着一身浅紫襦裙,外面罩了件月白披风,正俯身盯着案上的汴梁舆图,眉头微蹙。
李谷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份军报,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神色凝重。“太后,辽营那边有动静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探子回报,耶律休哥带了三千皮室军,已经到了幽州以南,每日在边境上列阵,还派了小股骑兵在宋辽边境来回巡逻,看架势,是想威慑我们和赵匡胤。”
符祥瑞直起身,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帐外。帐帘没拉严,能看到外面的校场上,士兵们正在借着月光操练,甲胄碰撞声隐约传来。“耶律璟这是在观望。”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他既不想让赵匡胤安心平叛,也不想我们轻易拿下汴梁,就等着我们和赵匡胤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我们……要不要调整计划?”李谷有些担忧,“若是辽人真的帮赵匡胤,我们腹背受敌,怕是……”
“不用。”符祥瑞打断他,语气坚定,“辽人不会真的动手。”她走到舆图前,指尖在“幽州”与“汴梁”之间划了条线,“赵匡胤刚登基,还没给辽人好处,耶律璟怎么会帮他?至于我们,后周与辽本就没什么交情,他更不会真心帮我们。他派耶律休哥去边境,不过是虚张声势,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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