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裹着官道,马蹄踩在结了霜的土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连带着马背上的人都跟着晃。项尘拢了拢身上的粗布外套,左臂的伤口被玄气液护着,不似前几日那般刺骨疼,但只要一扯动,还是会有股凉意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有条小蛇在肉里钻。
“这破路颠得我腰都快断了!”小墨在前面那匹马上扭了扭身子,短柄斧斜挎在背后,随着颠簸撞得马鞍“哐当”响,“早知道从咸阳走水路了,坐船多舒服,哪用遭这罪?”
“走水路更慢。”阿木坐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陶壶,时不时掀开盖子摸一下,“这壶里的姜汤快凉了,到邯郸城门口得再热一遍,项尘的伤不能沾凉。”他说着,抬头看了眼项尘,见对方正盯着远处的城楼,又补充道,“快到了,你看那城楼,飞檐上挂着铜铃呢,就是邯郸了。”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晨雾里,邯郸的城楼像头沉睡着的巨兽,青灰色的砖墙上爬着斑驳的苔藓,城门上方的“邯郸”二字被风雨浸得有些模糊,但飞檐下的铜铃确实在晃,风一吹,“叮铃”的声音能飘出老远。跟咸阳的肃穆比起来,邯郸的城门楼子多了点市井气,城门口已经有挑着担子的货郎在等开门,还有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凑在一块抽烟,偶尔传来几声笑骂。
“邯郸比咸阳热闹点,逆时盟的眼线应该没那么密集。”墨渊勒了勒缰绳,让马慢下来,“墨家的据点在城西的巷子深处,门口挂着个‘修伞’的木牌,进去后得按三下门环,暗门才会开——别走错了,旁边那户是真修伞的,上次阿石就敲错过门,被老太太追着骂了半条街。”
小墨“噗嗤”笑出声:“阿石那小子,连门都能敲错,下次让他去打听消息,指不定把自己卖了。”
说话间,城门“吱呀”一声开了,守城门的士兵揉着眼睛,没怎么盘查就放他们进去了。进了城,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卖豆浆的摊子冒着白气,包子铺的蒸笼掀开,香味能飘出好几丈远,还有小贩推着小车喊“糖画——甜口的糖画——”,跟咸阳城里的死气沉沉完全是两个样子。
项尘看着街边的景象,心里竟有点恍惚。上次来邯郸还是半年前,那时候他刚拿到玄铁枪,跟着墨渊来买机关零件,还在街角的面摊吃了碗牛肉汤面,老板的手艺特别好,辣油香得能勾人魂。现在再走这条街,面摊还在,只是老板换成了个年轻小伙,大概是老板的儿子,正忙着给客人端面,额头上全是汗。
“别走神,跟着我走。”墨渊拍了下他的马脖子,“城西的巷子绕,别跟丢了。”
几人骑着马,避开街上的行人,慢慢往城西走。越往西走,街上的人越少,房子也从青砖瓦房变成了土坯房,巷子里堆着柴火,偶尔有鸡从门里窜出来,扑腾着翅膀跑远。走到一条窄巷的尽头,果然看到有户人家挂着“修伞”的木牌,木牌是旧的,边缘都磨圆了,门是两扇木门,漆皮掉得差不多了。
墨渊翻身下马,走过去按了三下门环——“咚、咚、咚”,力道不轻不重。没等多久,门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木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墨家的青色短褂,看到墨渊,眼睛一下子亮了:“墨渊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少年就是阿石,上次敲错门的那个。他赶紧把门拉开,里面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摆着好几张木桌,桌上堆着零件——有机关弩的箭头,有木甲兽的齿轮,还有几个没拼好的机关鸟。几个穿着同样短褂的弟子正围着桌子忙活,听到动静,都抬起头看过来,手里的活计也停了。
“先生,这位就是项尘大哥吧?”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走过来,她叫阿竹,是墨渊弟子里最擅长修机关兽的,手里还拿着个铜钉,“我听阿石说,项尘大哥能用枪魂对抗逆时术,可厉害了!”
项尘笑了笑,刚想说话,阿木就把陶壶递了过来:“先别说了,快给项尘找个地方坐,他的伤还得换药。”
“哦对!”阿石一拍脑袋,赶紧领着他们往屋里走,“里屋有炕,烧得暖乎乎的,正好给项尘大哥疗伤。我这就去拿玄气液,上次先生让我备着的,还没开封呢!”
里屋确实暖和,炕上铺着粗布褥子,炕桌旁还放着个炭盆,炭火烧得正旺,把空气都烘得暖融融的。项尘脱了外套,坐在炕沿上,阿木帮他解开左臂的麻布——伤口已经结痂了,痂皮是淡金色的,那是玄气液的作用,只是痂皮下面还隐隐透着点青色,是没清干净的逆时之力。
“得再涂一次玄气液,顺便把破时草熬成的药膏敷上。”阿木从布包里拿出破时草药膏,是深绿色的,闻起来有股清凉的味道,“这药膏能把残留的逆时之力吸出来,就是敷的时候有点疼,你忍忍。”
项尘点点头,看着阿木把药膏涂在痂皮上。药膏刚碰到皮肤,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但疼过之后,又有股暖意渗进去,把那股凉意压得死死的。他靠在墙上,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弟子们又开始忙活了,阿竹正蹲在木甲兽旁边,手里拿着个小锤子,一下下敲着齿轮,阿石则在磨箭头,磨得锃亮,能照出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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