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中天时,官道两旁的麦子已经黄透了大半,风一吹就翻起金浪,可那股该有的麦香里,却混着点说不出的土腥味。项尘坐在机关车的车厢里,指尖还沾着早上操控铁柄时蹭到的机油,他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埂,耳边是齿轮“咔嗒咔嗒”的转动声——这声音比早上慢了些,像是老黄牛拉了半天犁,终于喘上了气。
“阿石,停一下车,给齿轮上点油。”项尘朝着车后喊了一声。墨家弟子阿石正蹲在另一辆机关车旁,手里攥着块擦布,听见这话立刻应道:“好嘞!”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小陶瓶,里面装着清油,走到车头蹲下,小心翼翼地把油倒进齿轮咬合的地方,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什么。
护秦会的人也趁机停下脚步,李三揉着自己的脚踝,咧着嘴叹气:“这破路走得我脚底板都快磨出泡了,早知道当初该跟项兄抢着坐机关车。”旁边一个瘦高个笑着拍他胳膊:“你那身板,坐上去机关车都得沉半截,别耽误咱们赶路。”
滕风靠在乌骓马的马鞍上,手里拿着块干粮,掰了一半递给项尘:“再走半个时辰,前面应该有个村落,到时候歇脚讨点水喝。”他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眉头微微皱着,“就是这一路太静了,连个过路的商队都没有,有点不对劲。”
项尘接过干粮,咬了一口——是掺了麦麸的饼,有点糙,但管饱。他咀嚼着,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平线,忽然指着前方:“你看,那是不是炊烟?”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远处的矮坡下有片灰扑扑的屋顶,只是那屋顶上没有该有的袅袅炊烟,连一丝人气都瞧不见。滕风放下手里的干粮,翻身上马:“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在这等我。”
“一起吧。”项尘也站起身,拍了拍腰间的玄铁枪——枪杆裹着黑布,却隐隐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温热。护秦会的人立刻握紧佩刀,墨家弟子也把机关弩架了起来,跟着项尘和滕风,朝着那片村落慢慢走去。
越靠近村落,越觉得不对劲。村口的老槐树歪歪斜斜地杵着,树枝上的叶子黄得发脆,风一吹就往下掉;原本该拴着牛羊的石桩空着,地上只有几圈断掉的麻绳;最前头的那家院子,木门掉了半边,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门轴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
“怎么连个狗叫都没有?”李三压低声音,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再偏僻的村子也该有几声狗吠,可这地方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墙缝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项尘刚要迈步走进村口,忽然听见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刻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慢慢朝着墙角走过去——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人缩在那里,两老一少,身上的衣服破得像被野狗啃过,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全是冻疮和伤疤,有的地方还渗着血珠,粘在布条上,黑乎乎的一片。
那小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脸瘦得只剩个巴掌大,眼睛却睁得溜圆,看见项尘走近,立刻往老太太怀里钻,身子抖得像筛糠。老太太紧紧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抓着身边的老头,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项尘放慢脚步,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他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干粮,递了过去,“我们路过这里,想问问村里的情况。”
老太太盯着那块干粮,咽了口唾沫,却没敢接。旁边的老头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们……你们是来找人的?别找了,村里没人了……”他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滕风也走了过来,蹲在项尘旁边,指了指老头胳膊上的伤口——那伤口红肿得厉害,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老丈,村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山贼吗?”
老头听见“山贼”两个字,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声音都变调了:“不是山贼……是黑衣人!昨天傍晚来的,个个蒙着脸,手里拿着火把,还有……还有会咬人的虫子!”
“虫子?”项尘皱起眉头,“什么样的虫子?”
老太太抱着孩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是黑色的虫子,比指甲盖还小,爬得飞快,一沾上就咬!村里的王婆想护着她孙子,那虫子一下子就爬满了她的脸,她当场就疯了,到处抓人咬,最后……最后撞在墙上死了!”她说着,抓起孩子的胳膊,撩开破布——那孩子的胳膊上有个圆圆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痂皮下面还是能看到淡淡的黑气,“我们家娃也被虫子咬了,昨晚烧得厉害,嘴里一直喊‘别咬我’,要不是我们藏在柴房的地窖里,早就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了!”
项尘的心沉了下去。黑衣人、邪虫、黑气……这些线索串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逆时盟。他站起身,朝着村子深处望去,只见几间房屋的窗户破着,里面黑沉沉的,像是张着嘴的怪兽。“滕风,你带着护秦会的人守住村口,别让任何人进来;阿石,你们墨家弟子看好机关车,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虫子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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