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如同钝刀,刮过东京湾空旷的码头区,卷起地上的沙尘和细碎的冰碴,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疼痛。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腥气、柴油的刺鼻以及……汗水的酸馊味。
黑泽光此刻正身处一处规模不小的建筑工地外围。这里并非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而是正在修建一座大型的仓库设施。巨大的钢筋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水泥搅拌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卡车进进出出,扬起漫天尘土。
他在这里的身份,是最底层、最纯粹的苦力——搬运工。当地人戏称为“板砖”(Pan Kiri),字面意思“搬砖的”,实则干的活远不止搬砖。
“快点!把这搬走!” 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满脸横肉、叼着烟卷的工头(班长)用粗嘎的关西腔吼道,粗糙的手指指向堆在地上的一捆捆足有成人手腕粗、长达数米的螺纹钢筋。
黑泽光和其他几个同样衣衫单薄、面容疲惫的工人应了一声,立刻围了上去。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混杂着尘埃的空气,弯下腰,双手抓住两根冰冷沉重的钢筋。入手是刺骨的寒意和粗糙的螺纹纹路。他咬紧牙关,腰腿同时发力!
“唔哦…!” 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挤出。沉!太沉了!每一根钢筋都重达数十公斤!即使有系统两次强化的身体素质(力量和耐力),同时搬动两根也让他手臂和腰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青筋在额角暴起!他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脚步,跟随着前面工人的脚步,一步一步,如同负重的蜗牛,将这冰冷的金属怪物扛向几十米外的指定堆放点。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沾满泥浆和油污,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连人带钢筋一起摔倒。
一趟,两趟,三趟……
沉重的钢筋压弯了他的脊梁,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淌下,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廉价粗糙的劳工手套很快就被磨破,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血泡已经磨破了,黏糊糊地粘在手套内衬上。肩膀更是被钢筋的螺纹硌得生疼,每一次放下重物,都感觉骨头在呻吟。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冰冷的刺痛,喉咙干得冒烟。
这就是“板砖”的生活。没有技术含量,纯粹是血肉之躯与冰冷重量的对抗。报酬是按件计酬,搬得越多,赚得才多。为了养活公寓里那个“吞金兽”小阵,为了支付那点可怜的房租和越来越高的煤油、食物开销,黑泽光只能咬紧牙关,压榨着身体里每一分力气。
“休息!十分钟!” 工头粗嘎的声音如同赦令。
黑泽光几乎是立刻卸下肩上最后一根钢筋,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踉跄着走到一堆码放整齐的红砖垛旁,靠着冰冷的砖块滑坐在地上。冰冷的砖块透过薄薄的工装传来寒意,反而让他滚烫的身体感到一丝短暂的舒适。他摘下破烂的手套,摊开手掌——掌心一片狼藉!磨破的血泡混合着泥污和汗水,黏糊糊一片,边缘红肿发亮,轻轻一动就钻心地疼。十个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从随身带的破旧布包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午饭——两个冰冷的、没有任何馅料的盐味饭团。这就是他维持体力的全部来源。他用力地、几乎是贪婪地咬下一大口,冰冷、干硬、粗糙的米粒在口腔里艰难地咀嚼着,混合着掌心血泡渗出的淡淡铁锈味。饥饿感稍稍缓解,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却更加清晰。
他疲惫地抬起眼皮,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工地外围的铁丝网。铁丝网的另一边,是更加杂乱破败的棚户区边缘,低矮歪斜的木屋挤在一起,污水在狭窄的巷道间横流。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带着浓重恶意和口音的童音叫骂声,穿透了工地的噪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混血的杂种!”
“外国佬,滚出去!”
“别用你肮脏的血玷污这里!”
黑泽光循声望去。只见在铁丝网外不远的一小片空地上,几个看起来七八岁、穿着虽然旧但还算完整棉袄的本地男孩,正围着一个明显瘦小得多的孩子。
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孩子,瞬间攫住了黑泽光所有的注意力!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五岁左右,比小阵略高一点,但同样瘦骨嶙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在冬日惨淡阳光下依然耀眼的浅金色卷发,像一丛倔强燃烧的小火苗。以及他那明显区别于周围孩子的、深蜜糖色的皮肤。一张小脸脏兮兮的,但轮廓清晰,鼻梁挺直。此刻,他正被那几个大孩子用力地推搡着,身体踉跄,却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最震撼人心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罕见的、如同紫水晶般深邃剔透的深紫色眼眸!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泪水,没有哀求,只有如同熔岩般翻滚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倔强怒火和一种绝不屈服的野性光芒!像一头被群狼围困,明知不敌却仍要亮出稚嫩獠牙和犄角的小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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