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风像发了狂的野兽,裹挟着冰碴子,在东京灰蒙蒙的贫民窟上空凄厉地呼啸。破败的四叠半小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寒潮的猛烈拍打下瑟瑟发抖。单薄的墙壁根本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刺骨寒意,窗户上糊着的旧报纸被风撕扯出新的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煤油炉苟延残喘地燃烧着最后一点珍贵的燃料,橘黄色的火苗在冰冷的空气里微弱地跳动,竭力散发着聊胜于无的热量,却只能勉强驱散方寸之地的一点寒意。
黑泽光裹紧那件领口磨得发亮、几乎失去保暖作用的旧外套,蜷缩在冰冷的地铺上,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浓重的白雾。寒气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地面的缝隙钻上来,缠绕着他的腿脚,直往骨头缝里钻。他侧过脸,借着煤油灯那点如豆般微弱的光晕,看向房间另一头。
怜子裹在一条打满补丁的薄毯子里,像只受冻的小猫,紧紧抱着她那只同样破旧的布偶兔子,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微微颤抖。小谷(降谷零)则蜷在另一条薄被里,将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只露出半个冻得发红的鼻子。角落里,小阵(黑泽阵)背对着所有人,像一块沉默的寒冰,裹在他那件同样单薄的旧棉袄里,一动不动,只有那头凌乱的银发在昏暗中显出一点轮廓。
圣诞夜。
这个词汇,在往昔那个属于李泽光的时空里,意味着温暖的灯光、喧闹的聚会、堆满礼物的圣诞树和丰盛的晚餐。而此刻,在这个冰冷刺骨、被贫穷和生存重压塞满的破屋里,它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带着冰冷讽刺的符号。没有彩灯,没有礼物,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无孔不入的寒冷和死一般的沉寂。
黑泽光的心,像被这屋里的寒气冻透了,沉甸甸地坠着。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白天在街头看到的景象:商店橱窗里装饰着闪亮的彩球和金色的铃铛,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礼物,温暖明亮的餐厅里飘出烤火鸡诱人的香气,穿着厚实新衣的孩子被父母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些景象,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和无力感里。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钝痛。他无法给予孩子们那样的圣诞。他甚至无法保证他们今晚不被冻醒。
就在这时,他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外套口袋里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硬币。
几枚在超市特惠战场、在码头扛包、在仓库通宵时省下来的、被汗水浸得发亮的硬币。它们安静地躺在口袋里,带着他身体的最后一点余温。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猛地在他冻僵的脑海中迸发出来!
烤鸡!
不是橱窗里那种巨大的、金黄油亮的火鸡,而是菜市场角落里,那些被挑剩下的、瘦小得可怜的、最便宜的“淘汰鸡”!他记得,昨天路过时,那个愁眉苦脸的摊主似乎挂出了“圣诞特惠”的牌子,一只最小的鸡……也许……也许就几百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被绝望冻僵的血液!他猛地坐起身,动作之大,让身下的地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爸爸?” 小谷被惊动,迷迷糊糊地探出头,小脸冻得发青。
怜子也微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醒来。
黑泽光没有回答,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因为那个大胆的计划而奔涌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地铺上爬起来,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走到墙角那个摇摇欲坠的破碗柜前。他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急切。
没有烤炉。没有烤箱。什么都没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中央那个苟延残喘的煤油炉上!橘黄色的火苗在炉膛里微弱地跳跃着。
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找出一个早已被烟熏火燎得漆黑、边缘坑坑洼洼的旧铁皮罐头盒。又翻出一小卷生锈的细铁丝。接着,他拿起角落里那把劈柴用的、同样锈迹斑斑的旧柴刀,在磨刀石上飞快地、用力地蹭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嚓嚓”声!火花在黑暗中迸溅!
这声音终于彻底惊醒了怜子和小谷。怜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父亲在昏暗中忙碌的身影,紫眸里充满了困惑。小谷则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冻得牙齿打颤,好奇地问:“爸爸……你在做什么?”
小阵依旧背对着他们,似乎毫无兴趣,但那微微侧向这边的银发轮廓,暴露了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黑泽光没有立刻回答。他全神贯注,用那把并不锋利的柴刀,极其小心地切割着那个旧铁皮罐头盒。动作笨拙而危险,好几次差点切到手。终于,他成功地将罐头盒从中间割开,展开成一个扭曲的、布满切割痕迹的“铁皮托盘”。
接着,他用那卷生锈的细铁丝,极其耐心地、一圈一圈地将这个粗糙的铁皮托盘,牢牢地、歪歪扭扭地固定在煤油炉那狭小的炉口上方!铁皮托盘距离跳动的火苗只有几厘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