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齿轮碾过深秋,转入初冬。东京都内的寒意尚可忍受,但位于城市西部、海拔较高的奥多摩地区,已然提前感受到了冬日的严酷气息。黑泽家内部那由隔音棉、冰冷凝视、沉默对峙所构筑的脆弱平衡,依旧在持续,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不知何时会骤然断裂。
就在这样一个冬日,一场对秋庭怜子而言极为重要的演出,如期而至——奥多摩町一座新建成的、以绝佳自然景观和声学效果闻名的山顶音乐厅,“星之音”厅,举办落成首演季。怜子作为藤本大师极力推荐的新锐天才,获得了独奏一场的珍贵机会。这对于提升她的业界地位和公众知名度至关重要。
然而,天公不作美。演出日前夕,气象厅发布了暴风雪警告,一股强大的寒流席卷关东地区,预计奥多摩山区将有大到暴雪,并伴有强风。
“取消吧,怜子。”黑泽光看着窗外东京市内已经开始飘落的零星雪花,眉头紧锁,“太危险了。山路一旦积雪结冰,根本无法通行。”
“不行,爸爸!”怜子却异常坚持,小脸上满是执拗,“这是‘星之音’的首演季!很多重要的评论家和前辈都会到场!藤本老师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付出了很多努力!我不能因为天气原因就轻易放弃!”
她对音乐的执着和职业责任感,在此刻压倒了天气的恐惧。藤本大师也打来电话,语气虽然担忧,但也表示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希望尽量演出,音乐厅方面会做好除雪和应急准备。
黑泽光拗不过女儿,只能忧心忡忡地开始准备。他检查了车辆的防滑链和雪地胎,准备了厚厚的毛毯、保温壶、手电筒、急救包等物资,做好了应对最坏情况的打算。
然而,暴风雪的猛烈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演出当天下午,当他们驾车驶入山区时,天空已经彻底阴沉下来,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疯狂地砸向车窗,能见度急剧下降。山路蜿蜒陡峭,很快便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即使加了防滑链,车辆依旧打滑得厉害,不得不以龟速爬行。
最终,在距离音乐厅还有最后三公里的一段最陡峭的上坡路前,他们被彻底堵死了——前方发生了多车连环追尾事故(因路滑导致),道路完全中断,救援车辆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上来。
“完了……”黑泽光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和彻底停滞的车流,心沉到了谷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离开演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
怜子看着窗外肆虐的风雪和绝望的堵车长龙,脸色苍白,眼圈瞬间就红了,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哭出来。数月的刻苦准备,对舞台的渴望,难道就要这样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黑泽光的手机响了,是藤本大师打来的,声音焦急万分:“光君!你们到哪里了?音乐厅这边观众因为天气原因来了不到三成!但负责人说演出不能取消,就算只有一个观众也要演!你们……”
“我们被堵在山路上了,离音乐厅还有三公里,根本动不了!”黑泽光几乎是吼着回答,风声和焦虑让他的声音变了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藤本大师似乎下定了决心:“走路上来!三公里,抓紧时间还来得及!音乐厅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走路?在这种暴风雪里走三公里山路?黑泽光看着窗外几乎能把人吹走的狂风和没过大腿的积雪,只觉得这是个疯狂的主意!
但当他转过头,看到女儿那双蓄满泪水却依旧燃烧着不甘和决绝的眼睛时,他知道,没有其他选择了。
“下车!走路上去!”黑泽光咬咬牙,猛地推开车门。瞬间,冰冷的狂风夹杂着雪片倒灌进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他帮怜子裹紧最厚的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全副武装,自己则背起沉重的应急包,紧紧拉住女儿的手,父女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狂暴的风雪之中。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深厚,常常一脚踩空就陷到大腿根。狂风像无形的巨手,不断试图将他们推下山崖。视线所及,只有白茫茫一片,几乎辨不清方向,只能沿着隐约可见的护栏和路标艰难前行。怜子体力稍弱,几次差点被风吹倒,全靠黑泽光死死拉着她。
就在他们挣扎前行了大约一公里,体力消耗巨大,速度越来越慢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咆哮声和轮胎碾压积雪的声音。
一辆黑色的、看起来极其笨重却异常沉稳的越野车,如同破开雪浪的黑色巨兽,强行从瘫痪的车流中挤出,稳稳地停在了他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了阵那张冰冷依旧、却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脸,以及副驾驶座上鱼冢三郎那憨厚而惊讶的大脸。
“上车。”阵的声音简短冰冷,几乎被风声吞没,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黑泽光愣住了,完全没料到阵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对这种“无聊”的音乐会毫无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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