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请”之礼既成,那劝进的声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堤坝短暂阻拦的洪水,积蓄起了更加汹涌澎湃的力量,亟待一个最终的宣泄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古老礼制的帷幕已然落下,接下来,需要更直接、更不容抗拒的力量,来完成这改天换地的最后一步。而这股力量,无疑将来自军营,来自那些用鲜血与忠诚将武泽苍推上如今地位的安国军将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京城内外,暗流涌动,一场精心策划、旨在彻底敲定乾坤的大戏,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就在第三次劝进结束后的那个夜晚,李慕并未回府,而是与张世安一道,秘密来到了赵铁鹰的中军大营。帅帐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几张肃穆而坚定的面孔。
“赵将军,张老,”李慕压低声音,眼神锐利,“三请之礼已毕,王爷态度已然松动,然其心中犹有迟疑。此非优柔寡断,实乃…其心性与我等略有不同。”他斟酌着用词,无法直言武泽苍那来自异世的、对皇权的本能警惕。
张世安抚须颔首,苍老的声音带着洞悉世事的沉稳:“王爷仁德,虑事深远,不愿担僭越之名,此乃明君之相。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迟则生变。大皇子虽不足虑,然南方诸州、西域诸国,乃至朝中那些刚刚归附、心思未定的旧臣,皆在观望。王爷一日不正位,则人心一日不安,隐患便多一分。”
赵铁鹰早已按捺不住,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声如闷雷:“两位先生不必多言!道理俺老赵都懂!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想得太多!这皇帝之位,除了他,谁坐俺都不服!明日,就在这大营之中,俺们便再行那…那‘陈桥’旧事!把生米煮成熟饭,看王爷还能如何推辞!”他口中的“陈桥旧事”,自然是指前朝太祖被部下黄袍加身的典故。
李慕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光有我等文武还不够。林统领那边…”
赵铁鹰拍着胸脯保证:“老林那边没问题!他虽然话少,但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这事,他必定参与!”
张世安最后叮嘱道:“场面需做得自然,既要显出军心所向,不可抗拒之势,又不可过于逼迫,伤了王爷的体面与心境。那件‘东西’,可准备好了?”
李慕微微点头:“早已命尚衣局暗中赶制,用的是内库最好的明黄云锦,九条五爪金龙,丝毫不差。”
计议已定,只待明日。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京城郊外的安国军主力大营便已苏醒。不同于往日的操练喧嚣,今日营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肃穆与激动。旌旗在秋风中猎猎招展,巡逻的士兵队列入织,眼神警惕,将整个大营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所有中级以上将领,皆奉命卸下繁杂军务,身着擦得锃亮的全套甲胄,齐聚于中军那巨大的帅帐之外。他们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只有铠甲叶片在风中偶尔碰撞发出的细碎铿锵声,汇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帅帐之内,气氛同样凝重。武泽苍端坐于主位,正与李慕、张世安、赵铁鹰、林惊羽等核心文武,商议着关于如何以最小代价解决盘踞东南的大皇子武泽宇,以及如何安抚、整合已然表示归顺的南方各州势力的具体方略。他的思路清晰,部署得当,仿佛昨夜那场遍及全城的劝进风波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然而,会议进行到一半,关于是否对武泽宇残部进行最后招抚的细节讨论时,坐在下首的赵铁鹰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站起身!他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陡然立起,甲叶哗啦作响,瞬间吸引了帐内所有的目光。
他抱拳拱手,声音如同营中聚将的鼓声,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王爷!末将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已忍了多时,今日必得言明!”
武泽苍正专注于地图上的标记,闻声微微一愣,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位心腹爱将。赵铁鹰虽然性格粗豪,但在正式军议上向来纪律严明,如此突兀地打断议程,实属罕见。
“铁鹰有何事?但讲无妨。”武泽苍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平和,心中却隐约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赵铁鹰环视帐内众人,目光从李慕、张世安脸上扫过,得到他们极其细微的颔首示意后,底气更足,声音也更加激昂,如同宣誓般说道:“王爷!自北伐大业开启以来,我军将士在您的率领下,势如破竹,连战连捷!克复京城,伪帝武泽宽伏诛,四海之内,望风归附!此乃不世之功,足以光耀史册!”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急切:“然,王爷!功成至今,国却无主!京城无君,则中枢不稳;天下无主,则人心惶惶!如今那大皇子武泽宇,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疥癣之疾,南方诸州,亦多传檄可定!大势已然如此,王爷您却始终谦退,拒登帝位!此非社稷之福,非天下苍生之幸,更非我等追随王爷,转战万里,浴血厮杀至今之所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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