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缠绕着盘踞在梁柱上的金鳞巨蟒浮雕。萧瑾之跪伏于丹墀之下,脊背挺得笔直,却能清晰感受到帝王威压如泰山压顶。明黄帷幔后传来玉磬清响,年轻的天子声音裹着寒霜:“着即削去翰林学士衔,降三级为九品巡检使,戴罪立功——然准尔以布衣之身巡游天下,察民生疾苦。”
这道看似严苛的诏令实则暗藏玄机。当掌印太监捧着嵌着玄铁纹路的御赐金鞭递来时,萧瑾之触到鞭柄处暗藏的机括,那是先帝密授的特权信物。他叩首谢恩时,余光瞥见御座旁站着的宁婉悦正微微颔首,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颤,那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
三日后,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扬起滚滚烟尘。萧瑾之骑着一匹栗色骏马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辆朴素的马车。车帘不时掀开条缝隙,露出宁婉悦褪去华服后的素净面容,她正专注地研磨着药草粉末。沿途百姓听闻“钦差大人”路过,纷纷拦轿喊冤,状纸上密密麻麻按着血手印,控诉贪官污吏强占田产、苛捐杂税逼死人命。
行至豫州地界时,空气中飘荡着腐臭气息。宁婉悦刚下车便皱起眉头,只见村口躺着横七竖八的竹竿担架,上面蜷缩着面色青紫的病人。她快步上前搭脉,指尖突然触到异样黏腻的液体,凑近细嗅竟辨出是曼陀罗花粉混着断肠草汁液。
“水源有问题。”宁婉悦转身对萧瑾之道,目光扫过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涧。夫妇二人乔装成走方郎中,循着溪流逆流而上。暮色四合时,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岩洞中发现半人高的青铜药鼎,鼎身刻着扭曲的太极八卦,鼎底残留着墨绿色药渣。
顺着药渣痕迹追踪三日,终于在白云观后山寻到大片诡异药田。紫茎白花的植株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叶片边缘凝结着露珠般的毒液。守田的老道姑手持铜铃念咒,忽见两道身影破空而来——宁婉悦甩出缠着红绸的拂尘,精准缠住对方手腕;萧瑾之亮出尚方宝剑,剑锋映着冷月寒光。
月食之夜,天狗吞月。白云观巍峨的飞檐斗拱在血色月光下投下狰狞阴影,观门轰然洞开,涌出的不是诵经道士,而是双目赤红、口吐白沫的疯癫村民。他们手持农具菜刀,嘶吼着冲向官府衙役,瞳孔里翻涌着非人的猩红。
宁婉悦立于阵前,绛红色裙裾随风猎猎作响。她腕间缠着浸过雄黄酒的红绸拂尘,每挥动一次便带起凌厉劲风。当第一个狂徒扑来时,她轻巧侧身,拂尘如灵蛇般缠上对方脖颈,银针自袖中激射而出,正中其太阳穴下的死穴。那人浑身剧震,眼中疯狂之色骤退,软绵绵瘫倒在地。
“跟紧我!”萧瑾之大喝一声,尚方宝剑划破夜空,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金色龙纹。他劈开人群直取祭坛,沿途所过之处,那些被控制的村民如同被无形力量牵引,纷纷退避三尺。剑锋所指,锁链应声而断,被困在铁笼里的孩童哭着扑进母亲怀抱。
密室深处,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墙符咒。正中央供桌上摆着青铜面具,面具眼眶位置镶嵌着两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当萧瑾之举起宝剑的刹那,墙壁忽然投射出巨大的凤凰投影,羽翼舒展足有丈余,尾羽拖曳着七彩流光。
“这是……”宁婉悦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那些被救出的孩童突然抱头惨叫,瞳孔再次泛起不正常的血丝。她猛然醒悟,抓起案头的朱砂砚砸向凤凰眼睛,墨汁泼洒处,幻影发出尖利啸叫,化作黑烟消散。
原来邪教首领早将自身精魂注入法器,借月食之力操控人心。萧瑾之趁机斩断最后一根鎏金锁链,只听惊天动地的巨响,祭坛轰然坍塌,露出底下堆叠的骸骨。最上层骷髅手中紧握玉牌,刻着“天凤使者”字样,正是二十年前被诛九族的前朝贵妃贴身侍女。
三年后,江南小镇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砖灰瓦的巷子里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私塾窗棂透出朗朗读书声。萧瑾之站在槐树下,握着戒尺敲打偷懒学生的掌心,另一只手却在黑板上画出精巧的浑天仪示意图。
“先生,为什么月亮会跟着人走呀?”扎着棕角辫的男孩仰起沾着墨迹的小脸。萧瑾之笑着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轨迹:“你看,就像这样……”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清脆的环佩叮当声,宁婉悦提着药箱款款走来。
她的女塾设在临河的小院里,绣架上绷着未完成的百子千孙被面,晾晒的草药散发着清苦香气。今日教授的是止血包扎之法,十几个姑娘屏息凝神,看老师用桑皮线缝合布偶伤口。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身上,恍惚还是当年京城贵女的打扮,只是鬓边多了支木雕玉兰簪。
中秋佳节,镇上的男女老少聚在河边放河灯。萧瑾之挽着宁婉悦的手走在队伍末尾,看着孩子们举着莲花灯奔跑嬉闹。最小的丫头拽着他袍角问:“先生夫人会永远在一起吗?”夫妇相视而笑,指尖悄悄勾紧了系着同一盏莲灯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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