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什么?”
艾丽莎用尽全力,从几乎无法震动的声带间挤出微弱的气音,每一个音节都让她的肺部传来隐隐的刺痛。
“代价是——”
维克多的回答显得非常坦诚。
“被成功抽取的那部分特定记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像是被暂时‘删除’了一样,从你们的意识中消失。
“但请放心,我们认为这个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可逆的。只要能够安全离开这里,摆脱‘源体’的持续干扰场,我们有可能通过后续的技术手段,帮助你们逐步恢复那些被暂时封存的记忆。”
他的解释听起来逻辑严密,甚至带着一种科学上的严谨。
“这是目前我们所能提供的、唯一的缓解方案。否则,诸位最终的结局,恐怕都会和他一样。”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角落里那团包裹着伦纳德的防水布,意思不言而喻。
求生的原始欲望,在此刻压倒了对未知技术的恐惧和对星纹教会的不信任。
一名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几乎无法忍受这无声地狱的队员,第一个颤抖着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尝试。
他被带入那座透明的帐篷,平躺在一个造型奇异的仪器平台上。
维克多的一名助手熟练地将几个带有微型吸盘的、连接着细软管路的电极片,精确地贴在他的太阳穴、后颈以及脊椎的几个关键部位。
整个过程看起来并无痛苦,那名队员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不适的声音。
几分钟后,当他从帐篷中走出来时,虽然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失去了部分神采,但他的呼吸确实变得平稳了许多,胸膛的起伏不再那么急促和痛苦。
他尝试着,用一种带着迟疑但清晰可闻的低微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话音落下时,虽然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咳嗽,却再也没有引发之前那种可怕的、仿佛要被抽干肺部的窒息感。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像一剂强效的强心针,注入了其他濒临绝望的幸存者心中。
求生的本能驱使下,陆续又有两名状态不佳的队员,带着忐忑和一丝希望,接受了同样的“治疗”。
结果同样令人(至少是表面上)振奋。
他们都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安全的低音量语言能力。
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阴影,也似乎被暂时驱散了一些,变得平静乃至有些麻木。
马克西姆紧锁的眉头动摇了,他看向艾丽莎,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挣扎和探询。
莎拉的状态正在急剧恶化,失忆带来的茫然与低氧环境的生理折磨叠加,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
然而,艾丽莎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
星纹教会为何对这里的环境、对“源体”的特性、对这种诡异诅咒的表现形式如此了解?
他们这套看似先进的“记忆抽取”技术,究竟从何而来?其原理又是什么?
她借口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权衡和观察,没有立刻接受“治疗”,而是退到稍远处的阴影中,暗中仔细观察着维克多和他手下的一举一动。
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被刻意掩饰的细节:
每一次“治疗”完成后,维克多都会亲自操作,从那个连接着电极片的仪器内部,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泛着金属冷光的银色密封容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容器放入一个便携式、不断散发着微弱白雾(显然是低温维持设备)的银色冷藏箱中。
动作谨慎得如同在处理最高等级的放射性物质。
深夜,当大部分幸存队员因极度的精神肉体双重疲惫,加上那“治疗”带来的诡异平静感而陷入昏睡,连星纹教会的人员也开始轮班休息时,艾丽莎假装蜷缩在角落里沉睡,却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全身的感知都集中起来,死死锁定着维克多的身影。
果然,在预定换岗的、最为寂静的时刻,墓室一侧浓重的阴影里,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凝聚、显现。
那是一个轮廓比之前所见稍小、形态也更为模糊、仿佛由不断蠕动的灰褐色黏土构成的人形分身。
正是她在陶俑图书馆深处见过的、那个负责“修复”陶俑的黏土死神的形态之一。
维克多对此没有丝毫惊讶,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早已习以为常。
他像进行一场默契的、例行公事的交易,平静地走上前,将那个装满“记忆提取液”的银色冷藏箱,递到了黏土分身那由流动黏土构成的手中。
黏土分身接过箱子,没有任何停顿或交流,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墙壁的阴影里,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丽莎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无边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钻入,直抵灵魂深处,仿佛坠入了万载不化的冰窟。
星纹教会根本不是在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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