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大槐树下支着两张八仙桌,刘会计的蓝布衫后背洇出个深灰色的月牙,算盘珠子在他手下抖得跟筛糠似的。
杨靖往树杈上一靠,瞧着队里老老少少搬着马扎往场子里涌——王婶子怀里还揣着俩热乎的烤土豆,说是要给分红大会添点“喜气”。
“咳!”张大山清了清嗓子,军绿色的解放帽压得低低的,“今儿把大伙喊来,是要分兔场第二批兔毛、牛场恢复产奶的红利。刘会计,报数!”
刘会计的手在账本上直打摆子,铅笔尖戳破了一页纸:“总...总额一百七十六元二角。”
话音刚落,老疙瘩妻“唰”地蹦起来,花布围裙带儿差点勒着脖子:“我家老头子扫牛棚三十天,才分五毛?这跟喂鸡食儿似的!我要退股!”她那嗓门儿能掀翻房梁,王婶子的烤土豆“骨碌”滚到杨靖脚边。
老针线扶了扶老花镜,针线笸箩往地上一墩:“夜校认字就不算工?我教小崽子们写‘平安屯’写得手抽筋,凭啥比挑水的少?这账偏得跟歪脖子树似的!”
张大山的脸涨成紫茄子,“啪”地拍在桌上,震得算盘珠子蹦起来俩:“再闹!扣工分!当生产队是你们家炕头呢?”
场子里炸了锅。
二愣子娘拽着老疙瘩妻的袖子直使眼色,李铁柱蹲在墙角抠指甲盖,孙寡妇的红坎肩在人堆里忽闪忽闪——活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杨靖往前迈了半步,掌心拍了拍怀里的油印本。
这账本他昨儿个熬了半宿,封面糊了层红电光纸,“平安屯副业圣册”六个字是拿金粉描的,在日头底下直晃眼。
“大伙先消消气。”他扬了扬账本,声音不大,倒像块压舱石,“这账不是我写的,是三百口人一起供出来的。”
人群静了。
小满子爷妻拄着拐棍从后排挪过来,银白的头发梳得溜光:“靖子,你要婶子干啥?”
杨靖把账本轻轻搁在她颤巍巍的手上:“您是头一个喝‘承露饮’的,您说,杨靖收钱了吗?”
老人挺直腰板,嗓子比年轻人还亮堂:“没收!我那碗喝空了,他还往我瓦罐里多倒了半碗,说‘婶子您喝痛快’!”
老疙瘩妻的嘴张成个O型,突然扯着嗓子补了句:“我偷喝牛槽里的药水,他都没告孙神婆!”她脸涨得通红,“要不是那药水,我这老寒腿今儿个还蹲在炕头呢!”
场子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嗡嗡”声。
王婶子捡起烤土豆往杨靖手里塞:“我家大妮子咳嗽,靖子给的枇杷膏,比供销社的药还灵!”李铁柱挠了挠后脑勺:“修犁的新家伙事儿,他也没多收我半根针钱...”
杨靖趁热把账本捧到井台上。
井沿儿的青苔被日头晒得发蔫,他摸出三炷香,“咔”地划着根火柴:“今儿分红,不按手印,按‘井印’。每户代表用这井水洗手,再在账本上按手印——神水见证,公道不偏。”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二愣子娘当先挤到井边,用袖口擦了三遍井沿儿才捧水洗手,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这水净过牛魂儿,沾手得敬着!”
李铁柱搓了搓手,蹲在井边洗得仔仔细细,指甲缝里的泥都冲干净了,按手印时跟盖玉玺似的,食指在账本上压了足有三秒:“这水...净过魂的,不敢作假。”
日头西斜时,账本上歪歪扭扭盖满了红指印。
老鼓头搬来条长凳,把账本供在晒谷场中央,红布一盖,跟供祖宗牌位似的。
他拍了拍腰间的老铜鼓:“打今儿起,我睡这儿守着!谁要翻账,先过我这把老骨头!”
刘会计摸着账本上的红指印,眼眶湿得能养鱼:“靖子,这真成‘圣册’了...”
杨靖压低声音:“每月初一‘开光’——晒三天,谁都能看。账越透明,人心越瓷实。”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叮”地一响:“【制度神圣化】达成,‘透明治理’获民俗加持,村民质疑率下降73%。”
月上柳梢头时,杨靖巡村到井台。
张大山蹲在账本前,烟卷明灭的光映得他脸忽暗忽亮:“我当队长十几年,头回见账本能镇邪。”
杨靖蹲下来,捡了块石子往井里丢,“扑通”一声惊起几只夜鸟:“不是账本灵,是人心怕亏了大伙。”
系统新提示突然跳出,淡蓝色的字浮在月光里:“侦测到跨屯舆情波动,邻村西岭牛群出现腹泻症状。”
杨靖望着井里的月亮,轻声嘟囔:“该出屯了...”
县供销社的保险柜“咔嗒”一声锁上,陈干事在标签上写下“信仰型经济——不可复制?”,钢笔尖在“?”上顿了顿,又添了个重重的点。
深夜的狗吠突然炸响。
杨靖刚推开屋门,就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西岭村的赵村长扒着门框直喘气:“靖子!我家三头牛又拉稀,孙寡妇说...”
话音被夜风卷走一半,剩下的半截悬在星子底下,像根没系紧的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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