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山与王倾云甫一下船,身影便如水滴入海,倏忽间没入熙攘人流,难觅踪迹。
待得,朱小四收拾停当踱下栈桥,茫然四顾间,眼角余光无意掠过一对男女背影。
那身影瞧着莫名熟稔,偏生脑中混沌一片,无论如何也捞不出半点记忆。
朱小四甩了甩头,暗道一声“怪哉”,便抛诸脑后,辨明了方向,步履匆匆朝着与那二人截然相反的路径行去,身影亦渐隐于市声之中。
不多时。
王倾云已引领顾阳山登上一架云槎。
旋即拔地而起,破开云涛雾海,径直朝着夏国疆域疾驰而归。
待云槎落定于夏国魔都那广阔平台之上。
王倾云侧首言道:“阳山,我已飞符传讯藏器山!料想不多时,便有回音传来!”
“有劳费心!”顾阳山声音沉静,“烦请替我安排一驾返回蜀州的云槎,待时你传讯与我便是!”
言毕,二人于这繁华魔都作别。
顾阳山不多耽搁,依言登上了那架等候多时、驶往蜀州的云槎。
一日过去。
当顾阳山缓步踏出车门,抬首处,蜀州宁西郡小竹山那熟悉又略带疏离的青翠山峦,便映入眼帘。
竹影婆娑,云雾缭绕,山风过处,飒飒竹涛如吟似诉。
顾阳山(李善风)微微颔首,暗赞:“此山竹影清幽,云气氤氲,倒是一处涤荡尘心、隐世修行的绝佳所在!”
尘埃落定,心念微动,顾阳山一缕无形的灵犀已在识海中,悄然拨动了灵兽道契。
......
蜀州宁西郡,小竹山。
后山竹庐,药田畦垄井然。
李曲正躬身于药垄间,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几株叶尖凝露的白术,泥土气息混着药草清香,氤氲在潮湿的空气里。
他直起腰,捶了捶微酸的背脊,目光投向竹庐庭院。
只见一人一鹤正在那青石铺就的空地上嬉闹追逐,银铃般的笑声与清冽鹤唳交织,倒是驱散了几分山居的寂寥。
莹儿正追着小滑头翩跹的身影,试图揪住它那修长飘逸的尾翎。
忽地,小滑头身形一顿,硬生生刹住脚步,小巧玲珑的脑袋猛地一偏,眼瞳直勾勾望向山下方向,神色间满是警觉与一丝困惑!
“小滑头?”莹儿扑了个空,站稳脚跟,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竹林深深,山岚浮动,并无异状。
莹儿秀眉微蹙,心中升起一团疑云:“这是怎生回事?从未见过小滑头如此不听唤......”
话音未落,变故再生!
那小滑头竟是不再犹豫,双翅猛然一振,卷起一阵劲风草屑,径直化作一道白虹,朝着山下疾掠而去!
莹儿玉足一顿,又惊又急:“小滑头!”
呼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小滑头却头也不回,眨眼间便消失于葱郁林荫之中。
莹儿愣在原地,心底浮起一份莫名的悸动,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谁知,仅仅片刻功夫!!!
一声清越朗笑,裹挟着沛然豪情,穿云破雾般直冲小竹山顶峰!
“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
“呵哈哈哈!一鹤乘风去,醉卧白云间!方不负这天地逍遥意!”
竹庐前,李曲手执药锄,莹儿兀自怔忡,皆被这突兀而清朗的笑语惊动,循声仰望苍穹。
只见那熟悉的雪白身影——小滑头,正驮着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挺拔身影,于小竹山上空那絮絮白云间恣意翱翔盘旋!
衣袂翻飞,鹤影翩跹,人与鹤仿佛已融入那无垠青冥,说不尽的潇洒出尘。
云端那人笑声渐歇,意兴阑珊般朗声道:“如此,方算得是天地为庐,风云为伴,逍遥无羁束缚!”
言犹在耳,便见小滑头一声清唳,敛翅俯冲而下,稳稳落在竹庐前的青石地上,羽翼带起的微风拂动了莹儿额前的几缕青丝。
顾阳山轻捷跃下鹤背,玄袍衣角尚在微风中轻扬。
足尖方一触地,尚未来得及环顾这阔别已久的竹庐小院,一道纤细的身影已裹挟着浓烈的思念与委屈,如乳燕投林般猛地撞入怀中!
饶是顾阳山(李善风)心机深沉,此刻亦不由得微微一滞。
怀中传来的细微抽泣声,如同被春雨打湿羽毛的雏鸟哀鸣,细细密密地挠在心尖上。
顾阳山垂眸望去,只见莹儿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早已浸透了他玄袍的前襟。
他手臂略一僵硬,随即缓缓抬起,带着一种略显生疏却又刻意放缓的力道,轻轻环住了怀中微微颤抖的躯体。
“师......师兄......”莹儿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梨花带雨!
其一双妙目紧紧锁住顾阳山那张依旧俊逸,却似乎笼罩着一层陌生疏离感的脸庞,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
“师兄你......你为何一去便是两三载春秋?”
见怀中之人语调里的思念与嗔怪,浓得化不开一丝!
顾阳山眼底深处,却是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瞬间便被他敛去,换上恰到好处的温和与歉意!
“莹儿......”
顾阳山嗓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师兄亦未曾料到,此番海外之行,竟生出诸多波折,羁绊缠身,归期难定......”
“那......”莹儿见其神情柔和,心中稍安,正欲追问详情,诸如海外风物、所历艰险、为何音讯全无......
“唉!”顾阳山却已不着痕迹地截断了她未尽的话语,目光扫过竹庐前那片被照料得生机勃勃的药田,话锋一转!
“过往之事,暂且不细说了!想来你们备下的真元丹,怕是早已告罄了吧?”
顾阳山的语气自然而然,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关切,仿佛这才是当下最紧要之事。
恰逢李曲上前两步,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阳山,你此一去......”
这时,顾阳山却似未卜先知,再次抢在李曲客套寒暄之前,语速平缓却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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