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瞬间,陈砚舟正将最后一勺高汤缓缓倒入佛跳墙的砂锅。火苗安静地舔舐着锅底,香气如薄纱般在空气中铺展开来。他没有抬头,稳稳地盖上锅盖,这才转过身。
门口站着三个人,穿着打扮像是刚从发布会赶过来——黑西装、白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中间那人举着平板,镜头对准陈砚舟,嘴里还叼着蓝牙耳机:陈老板,咱们开门见山,签不签独家?不签的话,热搜撤了,粉丝群解散,代言全停。
陈砚舟瞥了眼他们脚上的皮鞋,锃亮却沾着泥点。不是步行来的,而是开车直接冲到店门口的架势。
他没有作声,走过去关了灶火,顺手将炒勺搁在台边,金属与瓷砖碰撞的声音清脆如钟鸣。
我们昭姐可是靠着你这口锅才睡了个好觉。左边那人把一叠文件甩在操作台上,现在她失眠复发,你忍心?签个协议,保证她每顿饭都能吃到,这是双赢。
文件滑到灶台边缘,一张A4纸飘落下来,印着醒目标题:《余氏团队与心味餐馆独家供餐战略合作书》。下方的违约金数额,几乎抵得上餐馆十年的营业额。
陈砚舟瞥见角落里滚出一个小布袋,黄线缝边,绣着歪歪扭扭的字。他认得,这是余昭昭总随身携带的陈皮干香囊,前两天她说弄丢了。
他弯腰拾起,轻轻捏了捏,里面还有半片果皮。
所以,他直起身,声音平静,你们拿她的失眠当筹码,逼我卖菜?
别说得这么难听。举着平板的男人冷笑,这是市场行为。流量换资源,天经地义。
陈砚舟忽然伸手,一把抄起炒勺,转身狠狠插进流理台的缝隙!
铛——!
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紧接着,他掌心一推,猛火灶地爆燃,锅里残油遇高温瞬间腾起螺旋状的火柱,如赤红的龙卷直冲排烟罩,卷着满桌文件呼啦啦飞起,眨眼间烧成灰烬,纸屑打着旋儿落进水槽。
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眼神冷得像冰镇过的刀锋。
我的菜,他说,不卖命。
屋里静默了一瞬。
举着平板的男人愣在原地,脸色发青:你疯了?这可是合同!具有法律效力的!
我知道。陈砚舟拔出炒勺,轻轻甩掉火星,我也知道毁约要赔钱。但我不怕赔,只怕做的饭没了魂。
那人咬牙切齿,举起平板就要拍摄:好啊,今天这段我发出去,让全网看看你这个疯厨子怎么糟蹋食材、破坏合作!
话音未落,储物间的门猛地被拉开。
宋小满冲出来,手中柳叶刀一声出鞘,在料理台石面上划出刺耳的长响——
一个字,力透石背,刀痕深得能卡住指尖。
她站在那里,旗袍袖子卷到肘部,手腕绷紧,刀尖微微发颤,但眼神毫不退缩。刚才那声呼喊几乎撕破喉咙,但她没有后退。
摄像师愣住了,镜头晃了一下,下意识对准那道刻痕。
陈砚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宋小满咬着嘴唇,慢慢收回刀,指节发白地握着刀柄,一步步后退,却再也没有低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铮路过窗口,朝里扫了一眼,没有进来,只是抬手做了个的手势,继续绕着店外巡逻。
屋里的三人互相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很好。举着平板的男人收起设备,你不签是吧?明天早上八点,热搜第一条就是心味餐馆暴力拒签,明星患者再度崩溃。我们有剪辑权。
陈砚舟冷笑:剪吧。顺便告诉观众,你们主子晚上啃陈皮干的样子,跟流浪猫抢食差不多。
对方脸一抽:你说谁?
我说实话。他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冲洗炒勺,你们把她架在火上烤,自己躲在后面数钱。她要的是安心,不是合同。可你们给她的,全是压力。
他甩干勺子,搭在架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要是真崩溃了,锅在我这儿,药也在我这儿。但这两个字,从来不是谁都能端走的外卖。
屋里无人接话。
良久,举着平板的男人啐了一口,带着人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撂下狠话:等着瞧,明天你就成全网公敌。
门地关上。
陈砚舟没有动,听着汽车发动的声音远去,这才转身走向储物间。
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余昭昭缩在角落,背靠着米袋,妆容花了,眼线晕成一片,手里攥着半块陈皮干,正往嘴里塞,嚼得干涩,喉咙上下滚动,像是咽不下又舍不得吐。
她听见动静,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陈砚舟蹲下来,从柜子里取出小米、蜂蜜、清水,又抓了把新陈皮扔进小锅,架在便携炉上点火。
水开后慢慢搅拌,米粒化开,香气一点点浮上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守着火,看着粥冒泡,直到熬成温润的一碗,递过去。
余昭昭接过,捧在手里,热气熏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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