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端起茶杯,先凑到鼻尖闻了闻,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才小口喝了一口,茶汤在嘴里转了转,才慢慢咽下去。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满足:“好茶,清香得很,入口还有点甜,比我家那袋陈茶好喝多了。”说着,她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妮妮小姐姐说:“对了,昨天我遇到你张阿姨,她还问起你呢。说想给你介绍个朋友,是个中学老师,教数学的,人老实,脾气也好,听说还会做饭,你要不要见见?”
妮妮小姐姐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杯壁的微凉,又轻轻抬眼,眼底映着满院的晨光,像盛着一汪春水。她笑了,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谢谢张阿姨和您的心意,真的谢谢您。”她的声音轻而软,像落在湖面的羽毛,“不过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每天在院子里养花、喝茶、读诗,有时候还去巷尾的书店看看书,挺自在的,就不麻烦您和张阿姨了。”
林奶奶听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林奶奶的手很暖,带着岁月的粗糙,掌心的纹路很深,像老巷里的石板路,却透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妮妮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一个人,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替你着急。”她说着,眼神里满是关切,“你看你张阿姨的儿子,去年结的婚,今年就有孩子了,昨天我还去她家来着,那小娃娃粉嘟嘟的,哭起来声音都软乎乎的,家里热热闹闹的多好。你也找个人,互相照应着,下雨了有人给你收衣服,生病了有人给你端水,晚上回家了,能有人跟你说说话,多好啊。”
妮妮小姐姐拿起一块槐花糕,放在嘴里——糕体是软绵的,带着槐花的清润,冰糖的甜不浓不淡,刚好裹住舌尖,那甜味慢慢漫开,像春日里的溪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心里都甜丝丝的。她慢慢嚼着,然后看向林奶奶,眼神温柔又坚定:“林奶奶,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也知道老街坊们都惦记着我,我心里特别暖。”她顿了顿,又说,“可感情这事儿,就像您种的那株月季。去年您总想让它开红色的花,特意去花市买了最好的花肥,每天都浇水施肥,盼着它能开出艳红的花。可到了花期,它还是开了粉色的,您当时不也笑着说‘粉色也好看,比红色温柔,更衬咱们这院子’吗?”
林奶奶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忽然笑出声来,眼角的皱纹挤得更开了,像盛开的菊:“你这孩子,倒会拿我举例子。”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妮妮小姐姐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更多的是笑意,“可月季是花啊,它不懂人事,开什么颜色由着天性。人不一样,人能自己选,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怎么能跟花比呢?”
“其实也一样的。”妮妮小姐姐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拂过石桌上的水纹肌理,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让她的思绪也变得清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有的花性子急,春风一吹就绽放,比如巷口的迎春花,刚过了冬,就急着把黄色的花缀满枝头;有的花性子慢,要等夏末的雨润过,才肯慢慢开花,比如院角的兰草,总在夏夜里悄悄舒展花瓣,把香气散在月光里;有的花喜欢阳光,得晒足了太阳才开得艳,比如您种的月季;有的花喜欢阴凉,在廊下的阴影里也能开得雅致,比如阶前的麦冬。”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院外的老巷,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我以前认识一个姐姐,她总说想找个‘能陪她看星星’的人。她喜欢天文,每天晚上都要坐在阳台看星星,记星图,还会把看到的流星都写在日记里。为了找这样的人,她相过很多次亲,遇到过喜欢热闹的,遇到过喜欢安静的,却偏偏没人像她一样,能对着星空坐一整夜,听她讲猎户座的传说,讲北斗七星的变化。她找了很多年,也失望了很多年,后来索性不再找了,说‘算了,与其勉强找个人陪,不如自己好好看星星’。”
“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还是坐在阳台看星星,写日记,周末还会去郊外的天文台,跟着天文爱好者一起观星。没想到,就在天文台,她遇到了现在的先生——那位先生不喜欢看星星,甚至连最基本的星座都认不全,却喜欢听她讲星星的故事。他会坐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安安静静地听她讲牛郎织女的传说,讲冥王星被踢出九大行星的故事,偶尔还会问一句‘那颗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呀’。后来,他们结婚了,家里没有天文望远镜,却有一张大大的书桌,她写星图,他就在旁边看历史书;晚上她看星星,他就给她披件外套,然后坐在她身边削苹果;周末他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在厨房里做饭,他煮面,她就切青菜,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满是温柔。”
林奶奶听着,手里握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的粉花边,然后慢慢点了点头,拿起一块槐花糕,咬了一小口,细细嚼着:“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急切,多了几分释然,“以前我总觉得,人活着就得按部就班,到了年纪就该结婚,该生孩子,该守着家过日子,要是不这样,就是‘不正常’,就是让别人笑话。可后来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把日子过得这么雅致——春天种兰草,夏天养月季,秋天晒桂花,冬天煮热茶,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比有些有家的人还自在,我才慢慢觉得,日子怎么过,还是得自己舒服才行。要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勉强自己,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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