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书吏那纸冷冰冰的补税文书,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雷霆,重重劈在刚刚经历官差闹剧、尚未完全喘过气来的“林记”食坊头顶。一百五十两纹银!三日内缴清! 这数字,像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冻结了铺子里所有刚刚因生意好转而燃起的希望之火。
文书上那方鲜红的户部大印,刺得林小满眼睛生疼。她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指尖冰凉,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店内死一般寂静,林老实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石猛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连平日里最活泼的阿福阿贵,也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姑……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林老实终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老泪纵横,“一百五十两!就是把铺子连同咱们都卖了,也凑不出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是啊,这是要逼死他们。林小满心中一片寒凉。苏清远这一招,太毒了!不同于之前的造谣中伤、原料封锁甚至官府刁难,那些尚可周旋、可辩解、可依靠些许运气或外力化解。而这次,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打着国家税法的旗号,卡在“林记”资金链最脆弱的时刻。生意刚有起色,利润大多投入了周转和改善,哪来如此巨额的现银?这已不是商业竞争,而是借助权力进行的精准剿杀!
“重新核定为‘上等市肆’?”石猛咬牙切齿地低吼,“咱们这铺面,这规模,哪点够得上‘上等’?分明是欲加之罪!姑娘,这分明是‘八珍楼’勾结户部的狗官,故意刁难!”
林小满何尝不知?她强迫自己从最初的眩晕中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辩解?向谁辩解?户部?他们既然敢下发文书,必然是做好了手脚,程序上恐怕难挑毛病。抗税?那更是死路一条,立刻就会被扣上“目无王法”的帽子,查封店铺都是轻的。求饶?苏清远既已出手,岂会给她喘息之机?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一百五十两银子,像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林记”的生路之前。铺子里现有的流动资金,加上所有能立即变现的存货,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十两,缺口巨大!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在店堂的每一个角落。刚刚还在为生意红火而欣喜的伙计们,此刻都如丧考妣,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都别慌!”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天无绝人之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她立刻开始部署,尽管心中同样没底,但作为主心骨,她绝不能先倒下。
第一,清点所有资产。她让石猛和林老实立刻盘点铺内所有现银、票据、以及可变现的贵重食材(如那批珍贵的“珍珠糯米”剩余部分),计算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第二,尝试筹措。她让石猛秘密去找“南北货栈”的文先生,试探能否紧急借贷一部分款项,哪怕利息高些,也要先渡过难关。同时,她自己也厚着脸皮,去相熟的老主顾如李翰林处,看看能否暂借一些,但希望渺茫,毕竟数额巨大,且此事敏感。
第三,准备后路。她暗中吩咐阿福阿贵,悄悄整理重要账册和核心配方,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石猛带回的消息令人沮丧:“南北货栈”的文先生表示爱莫能助,他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不便卷入此类纠纷,且暗示此事水深,让林小满早作打算。而李翰林那里,虽同情林小满的遭遇,但一百五十两并非小数目,他一时也难以筹措,且身为清流,直接介入商户税务纠纷,恐惹非议。
借贷之路,基本被堵死。变卖食材?且不说能否短时间内找到买家,即便卖掉,也是杯水车薪,且会动摇“林记”的根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天就在这种焦灼和近乎绝望的等待中过去了。铺子虽然照常开门,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巨石,生意也清淡了许多,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沉重的税银味道。
第二天午后,林小满独自坐在后院,望着角落里那几盆长势良好的、来自胡老头密室的奇异幼苗发呆。这些代表希望的新生命,此刻却无法解决眼前的生死危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个人努力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本面前,竟是如此渺小。难道,“林记”真的就要这样被活活逼死?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后院那扇极少开启的、通往僻静小巷的后门,传来了三声轻微而富有节奏的叩门声。不是石猛惯常的敲法,这声音……林小满心中一动,难道是……
她警惕地靠近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靖安。”
是那个神秘的联络人!林小满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开门。只见那名黑衣人依旧笼罩在斗篷中,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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