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院的审判庭建在老城区的半山腰,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可一踏进内部,所有的绿意都被冷硬的肃穆取代。冷白色的灯光从穹顶的格栅灯组里倾泻而下,不是柔和的漫射,是带着棱角的直射,落在深棕色的木质旁听席上,把木纹里的每一道沟壑都照得清晰,连座椅边缘因常年使用磨出的包浆,都泛着冷光。旁听席第一排的椅面还留着前一个人坐过的微温,可林知夏坐下时,却觉得浑身发僵,像被这灯光冻住了似的。
国徽悬在审判台中央,鎏金的边缘在光下泛着锐利的光泽,下方的红色绸布垂得笔直,没有一丝褶皱,与被告席上张强的姿态形成刺眼对比。张强穿着囚服,却没半点认罪的模样,靠在金属栏杆上,肩膀抵着冰凉的栏杆,脚尖还在无意识地晃,嘴角勾着挑衅的笑,眼神扫过旁听席时,像带着钩子,刮得人皮肤发紧。
林知夏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过道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攥着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这裙子是顾沉舟前晚特意给她熨烫的,他蹲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拿着蒸汽熨斗,动作慢得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连裙摆的褶皱都反复熨了三遍,说“今天会有个了断,穿得干净些,也算给叔一个交代”。可此刻,裙摆被她攥得发皱,指腹蹭过布料时,能摸到掌心的冷汗,湿得把布料都黏在了手上,连呼吸都带着点发紧的滞涩。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被告席上,张强的每一个动作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庭审已进行到举证阶段,张警官刚提交完“夜鹰”的交易账本和军火坐标图,账本上父亲的笔迹还清晰可见,坐标图上顾沉舟标注的红圈也醒目得很,明明这些证据足以定罪,张强却突然直起身,打断了审判长的问话。
“法官大人,我之前的供词是被顾沉舟逼的!”张强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沙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在说到“顾沉舟”三个字时,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他为了立功,伪造证据,还威胁我的家人,说我不认罪,就对我老婆孩子动手!我根本没参与走私!”
他的身体往前探了探,双手抓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精准地扫过旁听席右侧的顾沉舟,语气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顾总,你敢说那些账本不是你找人做的假?敢说你没派人跟踪我女儿放学?”
“哗——”
旁听席瞬间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倒抽冷气,有人窃窃私语,后排还有人探头往前看,想确认顾沉舟的反应。林知夏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指尖都开始发抖。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原告席旁的顾沉舟——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是她上周陪他挑的,版型刚好衬得他肩线笔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连领带夹的位置都在衬衫第三颗纽扣正上方,侧脸在冷光下依旧线条锋利,像被刀刻出来的一样。
可她太了解他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他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拇指无意识地在食指第二关节上蹭——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上次基地爆炸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这样,拇指反复蹭着方向盘的真皮纹路,当时她还问他“是不是怕了”,他只说“怕你受伤”。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响清脆而威严,庭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被告所述是否属实?原告方是否有异议?”
顾沉舟缓缓起身,动作沉稳得像扎根的老槐树,没有丝毫慌乱。他的左手扶了下桌沿,指尖轻轻碰了碰桌角的麦克风,确认位置后,才慢慢往前走。他没立刻反驳张强的污蔑,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银色录音笔——笔身的纹路林知夏再熟悉不过,是去年她在码头弄丢的那支,后来顾沉舟在废弃集装箱里找了三个小时才找回来,当时笔身还沾着海藻的黏液,他用棉签一点点擦干净,说“留着有用”,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这支笔当成了藏证据的工具。
他走到证物台旁,指尖捏着录音笔,指腹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连指节的皮肤都绷得发亮。他没有立刻连接音响,而是抬头看向审判长,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法官大人,我方有新证据提交,这份录音可以证明,被告所述均为谎言,且能佐证其参与走私、蓄意杀人的事实。”
法警接过录音笔,连接到法庭的音响时,顾沉舟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旁听席的林知夏,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像在说“别怕,有我”。林知夏的心跳稍微稳了些,却还是攥紧了裙摆,她想起去年顾沉舟为了录到这段录音,差点被张强发现的场景——那天她在安全屋等了他一夜,他回来时,后背的衬衫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浸透了布料,连里面的绷带都红了,他却笑着说“不小心蹭到集装箱的铁皮了”,后来她才从张警官嘴里知道,那是张强发现他录音后,用刀划的,差一点就伤到了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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