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之上,再无悲鸣。
那座焚尽齐书沅千年道心的青云宗山门,此刻正以诡谲姿态静立。烈焰熊熊不灭,却无半分灼热;哀嚎萦回不散,竟无一丝声响。万象皆如剥去情壳的标本,只剩空洞形骸 —— 火舌是凝固的猩红道纹,扭曲如残缺律典;惨叫化作无声灵震,在耳膜刮起细密麻痒,似有万千锈蚀铜针,于识海穿行攒刺。
齐书沅眸开 “道律真瞳”,天地万物尽化疏密、色泽、明暗各异的 “道则灵线”。怒为猩红粗索,惧为锐黑细丝,绝望为沉郁铅汞,诸般情绪纠缠编织,化作困锁众生的心魔幻境 —— 此界名唤银河,而她已寻得这张巨网的总纲。
她未曾理会脚边温顺盘绕、似待新主的影河,目光穿透幻境表象,精准锁定各困心魔的同伴。探袖取出一只星陨玄铁小盒,盒盖启处,七枚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冰渊幽光下泛着森然寒芒。前三针解执念,后三针镇魂魄…… 末针原是为自身留的退路。
然破局之法,不在针,而在 “焚心”。那是她熔炼阵旗残片时,偶得的失传古法《归寂真言》—— 以本源燃神识,重塑心域道则。今时今日,它不再是一纸符箓,而是审判整个幻境的天道法则。
身形一闪,齐书沅已至塔莉亚身侧。少女蜷缩冻土,寒气透衣浸骨,激起阵阵战栗。颊上湿冷,泪痕交错,凝着被弃的怨怼与孺慕的痴缠。指尖深抠冻土,甲缝嵌着碎冰与血痂。其幻境之中,母亲身影正于星核塔失控的灵芒中寸寸消融,一枚星纹玉佩被死死按入她掌心,伴着决绝到冷酷的低语:“勿寻我,活下去!”
“勿寻我” 三字,如恶毒咒印,是母亲亲手刻在她心魂的伤疤,是被弃的铁证。
齐书沅指尖捻起最长一枚银针,动作稳如绣春山,眼神无波无澜,看准塔莉亚心口膻中穴,毫不犹豫刺入。针尖破皮之际,一声轻嗤如热铁浸雪,极寒之意顺经络蔓延。
“此针名‘断执’。” 轻喝落定,不似命令,更似道则宣示。指尖一缕精纯灵力顺针渡入,针尾神识烙印的符文骤然炸开柔和白光,无形无质,精准没入塔莉亚眉心。
幻境之中,即将消散的母亲猛然回首,那张因灵力反噬而扭曲的面容,硬生生挤出疲惫却骄傲的浅笑。她燃尽最后道力,穿透灵芒嘶吼,将一句轻语送抵女儿耳畔:“吾为你傲。”
话音落,母亲身影化作漫天灵韵星屑,非是决绝离去,而是温柔裹住塔莉亚,而后缓缓消散。
现实里,塔莉亚泪如决堤,汹涌悲恸冲刷心魂,却也洗去深入骨髓的怨与执。她猛地睁眼,眸中虽仍带悲戚,却已清明如洗。下意识挺直曾因自卑微驼的脊背,颤抖着握紧手中拓印的律典残页,纸边割破掌心,换来一丝清醒痛感。
余光瞥过裂谷边缘,齐书沅见一抹残破玄铁身影艰难挪动 —— 是小舟。它一足已被冰晶斩断,关节处灵火迸溅,滋滋作响,每爬一步都拖出长长的电弧,在冻土留下焦黑轨迹。然其灵晶眼中灵息奔涌如瀑,机械躯干上的星纹加速蔓延,似有蜕变正在发生。
“血脉溯源秘术,启动 —— 优先级:最高。” 小舟口中吐出冰冷道音,带着灵力杂音,默默爬向那具被万载玄冰封冻的老修士道骨。枯槁手掌死死扣着一块玄黑碑碣,右手指骨间夹着半块黯淡玉佩。
小舟以仅存的玄铁爪,极尽轻柔地从枯手中取下玉佩:“星纹道韵匹配…… 分析中…… 与塔莉亚?律枢所持吊坠,契合度九成八七…… 亲属判定:母系直系。”
塔莉亚闻声如遭雷击,疯冲上前,扯下颈间吊坠,颤抖着将两块玉佩拼合 —— 严丝合缝。
嗡 ——
玉佩合一的刹那,星纹交织成完整螺旋道印,一道微弱灵韵共振扩散开来,正巧击中方碑底部一道几不可见的凹槽。齐书沅瞳孔骤缩 —— 那非普通碑痕,竟是上古道钥插槽!她曾于星核塔禁地见过同款形制。
“原来如此…… 此非石碑,乃是一道锁。”
光芒由下至上逐行亮起,最终汇聚碑顶,显化一行上古道文:“吾女塔莉亚,若见此碑,勿悲。吾非弃你,乃赴死封印‘影源’。”
齐书沅眸色一凝,终是了然。这位冰封千年的守碑人,原是以身殉道,协助上一代碑语者 —— 塔莉亚之母,将影河真源镇压于碑下。所有谜团,此刻尽数得解。
齐书沅于裂谷中心盘膝而坐,取出那枚最短的银针。这一次,她未刺向他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眉心祖窍。她要主动沉入影河最深处,重回那折磨她千年的火海。
幻境再起,青云宗覆灭之劫重演。但这一次,她不再是旁观者,亦非无力的拯救者。她引动丹田内沉寂许久的元婴,那磅礴纯粹的修仙本源,在神识引导下缓缓燃烧。
“我以元婴为薪,燃道心为火。”
她以《归寂真言》为引,在整个幻境中点燃一道前所未有的清宁道火。烈焰不再灼人,反化作清宁道风,拂过脸庞如旧日山门前的晨露;哀嚎化为低语,似同门夜读时的道音呢喃,温柔抚过耳畔;大地震动平息,脚下传来坚实大地的沉稳触感,一如当年初踏山门时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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