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鸣卿一听,兴奋的同时,后背上又冒出一股寒气,他知道威远支行的政治风气,对他们这样一群人是有多凶险,执行的路线和思维意识是有多左!面对着行里几十年的老员工的政治帽子,这些领导都不借这股政策的春风,一次性把他们的问题都解决了,竟然折腾半天,才解决了杨鸣卿一个!还是罗长金以组织的身份争取过来的!面对这样的情况,杨鸣卿一下又有点五味杂陈,不用问,他就知道余下两个,肯定是邱同江和肖淑芬,虽然自己和他们多多少少有一些过节,特别是和老邱,几乎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可是今天自己上岸了,回头再看到还在苦海里挣扎,这一群曾经的同类,他还是生出一份悲愤和同情,他太了解这个群体了,自己的帽子戴到现在为止,已经戴二十多年了,算是终于结束了一段苦难和不堪回首的经历,而同病相怜的他们俩,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杨鸣卿往下不敢深想,只是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罗主任,你这是帮我大忙了,让我人生得此一大转折,话不多说,今天晚上我请客,你一定赏光,我还请了营业所的所有同事,大家一起来,我们喝几杯,对了,你要把你爱人和几个孩子都要叫来!”
罗长金说道:“好!好,这是你的大喜事,也是我们营业所的大喜事,但是就该你请客,大家晚上一起聚聚!”
刚说完,突然间他又想起那个胡有福说的摘帽右派之类的话,虽然他不认同这个观点,不过人言可畏,如果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外面馆子里搞庆祝,被有心的人反映上去,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便说道:“这样吧,老杨,晚上你去外面馆子端几个菜回来,我们就在自己食堂吃吧,在自己的地盘喝酒,大家还放的开!”
他本来还想把胡有福的那句话告诉杨鸣卿,想想后还是觉得不妥,他看到杨鸣卿一脸的幸福模样,不想扫他的兴,这时候说这话,那可是杀人诛心啊,算了,这话就当自己没听见,以后怎么样,让他自己去感受吧!
杨鸣卿现在当然想好好的感受一下自己重获自由,那个无帽子的人生,他首先冲到大街上,用久违了的一个普通而正常人的视野,去感受感受一遍山王的街道,山王的空气,还有山王的人,二十多年的帽子,就如孙悟空的紧箍咒,随时随地可以置他于死地,今日一旦脱去,天地都宽了,他突然发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是多么幸福的事,不用再怕学生来揪他,不用怕红卫兵来斗他,也不用怕这派或者那派来抓他去运动,他做为一个回到人民队伍里的一员,在街上恨不得拉住遇见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们,自己和他们一样了,不是右派,是革命群众,是他们中的一员,是革命群众中的一员,是好人!自己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做那个见不得人的右派,他现在可以挺直了腰杆走路了,可以大声的和人谈笑风生,更让他开心的是,他现在可以去做很多以前想做,但总是做不到的事,比如一家团圆之事,以前夫妻俩在一个单位,都被威远支行人事科刻意的分到两地工作,这是对他的政治斗争和政治惩罚,现在他脱帽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阖家团圆!
于是,他马上向单位提出要求,希望能调到一起工作,方便照顾家庭,照顾孩子,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要在以前,他为了一个节假日的团圆回一下家,请一次假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受尽冷嘲热讽,还不一定能批准,更不要说调动在一起,现在他则申请了调动,要求威远县支行把他调动到双河镇,让两地分居的家庭能得到团聚。
结果很快就下来了,顺利,非常顺利,出乎意外的顺利!没有任何套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县支行第二天就批准了,还一并把他在双河镇营业所要做的具体工作,也一并安排妥当,由于双河镇已有会计张婧,杨鸣卿调来后,责任双河镇的主办会计,主要业务就是:一、配合张婧的会计工作,二、辅助双河镇下面的各信用社的业务审查,这个其实就是他的老本行,做信用社的辅导会计!
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杨鸣卿第一时间最先通知的人,第一时间要共享自己得到解放的人,肯定就是张婧了,而张婧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眼泪就出来了,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家人总算熬出头了,她和孩子们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父亲身上的这个政治包袱了,他恢复为正常人,也就再也不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厄运了!
回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从最开始帮助杨鸣卿积极改造,争取摘帽,到无望,到失望,到吵架离婚,到几十年的抗争无果之后,到最终向命运投降,再和杨鸣卿重修旧好,她都认命了,几十年的历程告诉她,不管杨鸣卿是什么人,经营和维护好自己这个小家,才是对得起自己的唯一出路,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张江滨读不上书,也是命!小的两个孩子,以后怎么样,是不是和张江滨走同样的路,她不再去想,过好当下最重要,毕竟人生就这么多日子,不要和趋势作对,没想到,她不再抗争之后,好运反而主动来敲门了,让二十多年的煎熬,突然就在一天之内,云开雾散,只是可惜,一家人已是伤痕累累,特别是孩子里,最大的受害者张江滨,她学习成绩那么好,又勤奋又懂事,要是不受干扰的一直把书读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了,最后就因为父亲的政治原因,现在只能在乡下挖红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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