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宫中按例设宴,款留部分宗室亲王、勋贵重臣及其家眷。虽非除夕大宴,但宫灯璀璨,觥筹交错,依旧彰显着皇家的富贵与威仪。靖帝慕容霄端坐于金龙御座之上,年近五旬的他,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但更深的却是久居帝位沉淀下来的威严与深沉。一双凤目开阖间精光内敛,仿佛能洞悉人心。
宴至中席,气氛渐趋轻松。帝后与几位亲近的宗室长辈、重臣闲话家常。话题不知不觉便转到了年终各家事务、京城趣闻之上。
皇后娘娘今日气色颇佳,笑着对下首的安郡王妃道:“听闻前些时日,京中女眷间盛行一种名为‘秋水长天’的衣饰,连宫里几个年轻妃嫔都惦记着,说是出自一家叫什么……‘霓裳阁’的铺子?可是真的?”
安郡王妃正是安阳县主的母亲,闻言连忙含笑回应:“回娘娘,确有此事。那‘霓裳阁’的衣饰确实别致,用料、做工也极讲究。臣妇那不成器的丫头,便是那儿的常客,前番还去参加了他们办的什么……新品发布会,回来念叨了许久。”她言语间带着几分与有荣焉,毕竟自家女儿是风潮的引领者之一。
“哦?”靖帝似乎被勾起了些许兴趣,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安郡王妃,“朕仿佛也听人提过一嘴,说这‘霓裳阁’的东家,似乎还是个官家女子?”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侍坐在侧的容妃齐氏,眼波微动,轻轻放下银箸,柔声道:“陛下日理万机,竟也听闻了这等市井小事?臣妾倒是听烨儿提起过,说那‘霓裳阁’的东家,是礼部苏侍郎家的二小姐,闺名似乎唤作挽月。一个闺阁女儿家,能将生意做得如此红火,倒也是件稀罕事。”她语气温婉,看似只是补充信息,却巧妙地将二皇子慕容烨也关注此事点了出来。
坐在另一侧,一位须发皆白、乃三朝元老的镇国公,捋了捋胡须,接口道:“老臣也有所耳闻。不仅如此,听闻此女还颇为仁善,前番以‘霓裳阁’与‘百草堂’之名,办了一场慈善义卖,所得尽数捐给了京郊慈幼局,为数不少。京中对此举颇多赞誉。”他辈分高,说话更少顾忌,直接点出了苏挽月的善举。
靖帝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苏文渊的女儿?朕记得他家中……似是有些纷扰?”他这话问得含糊,但在场知情者都明白指的是柳氏被送家庙之事。
安郡王妃斟酌着词句,回道:“陛下明察。苏府内宅如今是赵氏婉娘在打理,听闻颇为井井有条。至于那位苏二小姐,确是有些与众不同,不仅善于经营,听闻处事也极有章法。”她点到即止,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又避开了苏府阴私。
这时,一直安静用膳的永宁侯夫人也笑着插话:“娘娘,陛下,您二位是不知道,如今京里的年轻女孩儿们,可是被那‘霓裳阁’迷得不行。他家的东西,不仅衣裳首饰,连带着出的什么绣囊、香囊、小扇子,都精致得紧,更有一套独特的规矩,叫什么‘会员’、‘限量’,偏生那些丫头们就吃这一套,以拥有他家的东西为荣呢。”她语气轻松,带着几分对晚辈的宠溺,将“霓裳阁”的影响力以家常口吻道出。
御座之上的靖帝,目光缓缓扫过席间众人,将他们的言语、神态尽收眼底。安郡王妃的与有荣焉,容妃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话语,镇国公的客观评价,永宁侯夫人的趣谈……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让他对那个名叫“苏挽月”的女子,有了一个初步的、却颇为立体的印象。
一个侍郎府的庶女。
能在家族变故中立足,并助其生母掌权。
短短大半年,创下偌大声势的商铺,经营手段新奇有效。
懂得聚拢人才(顾清风之名,他亦有耳闻)。
行事有度,重信守诺,甚至知道借助慈善之举博取名声,化解非议。
这已远非一个普通闺阁女子所能为。其心性、能力、眼光,皆属上乘。
“看来,苏爱卿倒是生了个好女儿。”靖帝最终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他并未继续深谈,转而问起了户部年底的漕运结算事宜,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席间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
然而,天子金口,即便只是随口一提,也足以在很多人心中掀起波澜。容妃垂下眼眸,掩去一丝深思。安郡王妃与永宁侯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镇国公则依旧神色平静,只是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宴席散后,靖帝回到御书房。他没有立刻批阅奏章,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幽深。
“高无庸。”他唤来随侍多年的内监总管。
“老奴在。”
“那个苏挽月,‘霓裳阁’的生意,当真如此之好?”靖帝问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有些缥缈。
高无庸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据皇城司报上来的零星消息来看,确实如此。尤其年终结账,获利颇丰。其经营之法,与寻常商贾大不相同,更重品质与口碑,亦懂得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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