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水榭内的“秘密工坊”在磕绊中悄然运转起来。
张寡妇成了第一道外放工序的稳定执行者。她将那间破败的棚屋变成了临时的研磨坊,每日里与石臼、碾槽为伴,将小芸送来的各式干花、药材研磨成细腻如尘的粉末。十文钱的日薪让她枯槁的脸上重现生机,每次交货时,她都恨不得将粉末筛了又筛,确保无一粒粗渣,浑浊的眼里满是感激与珍惜。小芸每次去,除了支付工钱,总会“顺便”带些不值钱却顶饱的粗粮或一小包灶上省下的炭块,一点点施恩,将这脆弱的纽带捆得更牢。
顾清风则在他那家徒四壁的租屋内,对着苏挽月送来的、越发复杂的“账目”埋头苦干。他渐渐习惯了那些奇怪的表格,甚至开始领悟其精妙之处,誊抄整理得越发得心应手。每月五两银子的稳定收入,让他终于能吃上几顿踏实饭,添置了过冬的棉衣,甚至攒下少许银钱准备来年的科举盘缠。他对那位神秘的苏四小姐,从最初的窘迫感激,逐渐生出几分真正的钦佩与好奇。只是他恪守本分,从不多问一句。
苏挽月坐镇中枢,掌控着最核心的配方与最后的合成步骤。小芸则如同最灵活的纽带,在外采购、传递物料、沟通内外。第二批十盒“霓裳”面脂在一番紧张忙碌后,终于如期完成。品质甚至比第一批更为稳定出色。
看着桌上排列整齐的十只白瓷小盒,小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小姐,这次咱们送去哪儿?还是馥春苑吗?”
苏挽月却摇了摇头,眼神冷静:“不。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孙掌柜尝过甜头,下次必定压价,且容易被他摸清我们的底细。这次,换个地方。”
她铺开一张小芸粗略绘制的京城坊市草图,指尖点向另一个方向:“去城北的‘凝香斋’试试。同样的话术,同样的法子。看看不同地段的铺子,反应和出价有何不同。”
diversification(多样化)——分散风险,测试市场,这是商业的基本法则。
小芸领命,再次化身神秘的小供货商,踏上了推销之路。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顺利的表象之下,细微的裂纹已悄然出现。
正院,暖香坞。
柳氏歪在贵妃榻上,脸色依旧阴沉。虽被夺了部分权柄,但她多年经营,府中眼线岂是轻易能拔干净的?针线房的李姨娘偷偷给汀兰水榭送边角料的事,早已有人报到了她这里。
“呵,”柳氏冷笑一声,指尖用力掐着一枚蜜饯,直至果泥渗出,“本夫人还没死呢,就急着去巴结那个小贱人了?李姨娘……好,好的很。”
翡翠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息怒,不过是一些没人要的碎布头,兴许是李姨娘怕四小姐记恨上次张妈妈攀咬她的事,故意讨好……”
“讨好?”柳氏猛地坐起身,眼神锐利,“那个小贱人,最近除了闭门养病,还做了什么?那个叫小芸的丫头,天天往外跑,当真只是买些花果针线?”
翡翠被问得一窒,迟疑道:“底下人……是这么回报的。每次回来,篮子里确实都是些寻常东西……就是跑的趟数,确实多了些……”
“多了些?”柳氏眼中疑云更盛,“她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多东西要买?哪来那么多闲钱逛集市?西厢院那个病痨鬼和那个小贱人,又哪来那么多赏钱让她挥霍?”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去!给我盯死了那个丫头!她每次出去,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买了什么东西,一件不落,全给我记下来!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是!”翡翠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几乎与此同时,城南玲珑阁内。
少东家周文博正听着掌柜汇报近来的账目,心情颇佳。直到掌柜似乎想起什么,随口提了一句:“少东家,说来也怪,前几日城东馥春苑的老孙,不知从哪儿捣鼓来一盒面脂,质地香气都极特别,竟被他卖了个好价钱。这两日,听说城北凝香斋也得了类似的一盒,也是来路不明,品质却出乎意料的好……”
周文博把玩玉扳指的动作一顿,挑眉:“哦?还有这事?哪家新出的货?南边来的?”他第一反应也是外地客商。
“怪就怪在这儿。”掌柜皱起眉,“问老孙和凝香斋的老刘,他们都支支吾吾,只说是什么‘南边客商’,连个名号都说不出来。像是……像是私下里倒腾的私货。”
“私货?”周文博嗤笑一声,不以为意,“能有什么好私货?无非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侥幸得了点好方子罢了。成不了气候。”他周家生意做得大,对这种小打小闹的零星货色,根本看不上眼。
然而,当掌柜的下一句话出口时,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
“不过……据买过的客人说,那面脂效果确实神奇,滋润不腻,香气也别致,不像市面上任何一种香型……倒像是……像是独门秘方。”
独门秘方?
这四个字触动了周文博敏感的神经。周家能在京城化妆品行当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几个绝不外传的宫廷古方。若真有外人掌握了某种效果惊人的新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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