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动作快得惊人。不过两三日功夫,她便借着府中“例行调配人手,均衡各房用度”的名头,将一个名叫春草的小丫鬟,塞进了汀兰水榭。
钱嬷嬷亲自领着人过来,脸上堆着惯常的假笑,对闻声出来的小芸道:“小芸姑娘,夫人体恤你们这边人手少,挽月小姐又身子不适,怕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累坏了,特意从新进的小丫头里挑了个机灵懂事的过来帮衬。春草,还不快见过小芸姐姐?”
那叫春草的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衫子,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见、见过小芸姐姐。”她抬起头的瞬间,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小芸,又立刻受惊般垂下,模样看着倒是十分老实怯懦。
小芸心中警铃大作。柳氏会有这么好心?特意给她们这“冷灶”添人手?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嬷嬷费心了,只是我们小姐喜静,汀兰水榭地方也小,实在不必……”
钱嬷嬷立刻打断她,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哎呦,这话说的,再喜静也得有人伺候不是?这可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也是府里的规矩。总不能别的院子都人手充足,单委屈了挽月小姐这儿?春草,以后你就好好听小芸姐姐和小姐的吩咐,手脚勤快些,知道吗?”后半句已是直接对春草吩咐,俨然已是定局。
小芸心知不妙,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拒,只得勉强应下,看着钱嬷嬷志得意满地离去,留下那个低眉顺眼的春草,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炮仗,被埋在了汀兰水榭。
苏挽月隔着窗棂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雪亮。柳氏与周文博的勾结,已然开始了。这春草,便是那枚毒钉。
她将小芸唤入内室,低声叮嘱:“人既然送来了,暂且收下。表面功夫做足,不必刻意刁难,但也绝不可让她靠近小厨房半步,更不可让她单独留在屋内。所有重要之物,务必严密收好。她若打探什么,一概推说不知。仔细观察她,看她与何人接触。”
“是,小姐。”小芸神色凝重地点头,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不仅要应对外部的风刀霜剑,如今还要提防内部的冷箭,真是步步惊心。
春草的到来的确让汀兰水榭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她似乎很是勤快,抢着扫地擦桌,端茶送水,但那双眼睛却总是不安分地四处瞟看,尤其对小芸时常进出、且明令禁止她靠近的那间小厨房,流露出过分的好奇。
小芸严格执行苏挽月的指示,将小厨房看得死死的,所有原料和成品都严密锁好,每次操作都确保春草不在附近。这使得小芸的工作量倍增,身心俱疲。
而外部的压力,也随着周文博的疯狂反扑,骤然升级。
通州那边的货商在李掌柜被威胁利诱后,彻底断了供应。小芸再次尝试去南城乃至更远的集市采购时,发现情况比之前更加恶劣。之前只是价格高企和推诿,如今却是几乎所有的油料作坊和花农,一见到生面孔的年轻姑娘询价,尤其是询问稍大数量的高品质原料时,都如同见了瘟神,连连摆手,甚至直接关门谢客。显然是周文博下了血本,进行了无差别的恐吓和收买。
“小姐,几乎……几乎所有的路子都断了。”小芸又一次空手而归,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和深深的忧虑,“周家这次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现有的原料,最多只够再维持两三批的量,而且品质都无法保证。”
原料危机,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料,“霓裳”便是空中楼阁。
与此同时,二皇子楚凌宸那边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派出的精锐人手,采用了更专业的跟踪技巧,远远盯着小芸,并不急于靠近,而是耐心地记录她的行动轨迹和接触对象。经过连续多日的跟踪和交叉比对,最终确认,无论小芸如何绕行,其最终消失的区域,都指向了苏太傅府的后巷区域。结合之前查到的与顾清风的联系,以及柳氏那边隐约传来的、关于周文博突然造访苏府的消息……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苏府……果然如此。”楚凌宸坐在书案后,指尖点着桌上汇总的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容,“一个被忽略的庶女,一个不甘寂寞的妇人,一个试图插手的外戚纨绔……真是出好戏。”
他基本可以断定,那神秘“霓裳”的源头,九成便是苏太傅那位称病静养、几乎被遗忘的庶长女——苏挽月。
这个结论让他都有些意外,但细细想来,却又合情合理。深闺女子,才有足够的耐心和细致研制膏方;处境艰难,才有强烈的动力冒险经营;身为太傅庶女,见识和心性又绝非普通市井女子可比。
“有趣,当真有趣。”楚凌宸的兴趣被彻底激发了。他原本只是看重“霓裳”的利益,如今对制作“霓裳”的人,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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