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直起身,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锦帘,直视其中的李恪,言辞恳切:
“殿下!”
“这些人虽有冲击宫禁、言辞过激之罪!”
“然其初衷,多半是出于对朝纲的关切,对郑玄泰蒙冤的义愤!”
“其行虽狂悖,然其心……或可悯啊!”
“殿下明鉴!”
“我大唐立国,陛下垂拱而治,广开言路,方有今日之盛世气象!”
“今日若因一时之愤,便以‘谋反’之名,屠戮这诸多官员士子,其中不乏国家栋梁、未来英才!”
“此事若成!”
“则天下士林,必将为之震怖,为之寒心!悠悠众口,如何能堵?”
“这‘堵塞言路、屠戮士人’之名,殿下纵有百口,恐亦难辩!”
“陛下开创之纳谏风气,亦将毁于一旦!”
“此行绝非社稷之福,更非明君所为啊!”
说到激动处,魏征须发皆张,再次深深躬身:
“殿下!老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此间众人,其罪当罚,然罪不至死!”
“可按唐律,依其情节轻重,或革职查办,或流放边陲,或申饬惩戒,以示朝廷法度!”
“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不明就里,一概屠戮?”
魏征高声道:“刀兵易举,民心难复!”
“殿下若执意行此酷烈之事,老臣今日便跪死在这玉辇之前,以血谏君!”
说罢,魏征竟是真的撩起官袍,作势便要向那冰冷的地面跪去。
他这是要以自己的性命和清誉,来为那些请愿者,争得一线生机!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魏征那决绝的身影,和那顶沉默的玉辇之上。
空气仿佛凝固,等待着太子最终的裁决。
帘幕之后,李恪的声音依旧平静,缓缓传出:
“魏大夫!”
仅仅三个字,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
“你口口声声其心可悯,堵塞言路,天下寒心……好一番悲天悯人,顾全大局的慷慨陈词!”
李恪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锐利如刀:
“孤且问你!”
“若其心可悯,便可冲击宫禁,视皇权如无物乎?”
“若初衷为公,便可挟持亲王,视国法如儿戏乎?”
“若自诩清流,便可辱骂储君,视纲常如草芥乎?”
连续三问,一句比一句更重,彷佛重锤敲一样打在每个人心上洞。
“魏大夫,你熟读史书,当知……国之大者,莫重于祀与戎!”
“而今日,他们冲击的,是国之大祀的宫门!”
“他们挟持的,是父皇亲封的亲王!他们辱骂的,是陛下钦定的储君!”
“此三行,哪一条不是动摇国本?哪一条不是形同叛逆?哪一条不是谋反?”
说到这里,李恪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你将这明火执仗,聚众冲宫的逼宫行径,轻描淡写为言辞过激!”
“将这践踏皇权,目无君父的弥天大罪,曲意辩解为……出于义愤?”
“魏大夫,你究竟是老糊涂了,还是……有意为之,混淆视听?!”
魏征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反驳。
他经常引用“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等大道理,来劝谏李世民。
然而在李恪面前,他的这套说辞显然不好使。
这位太子殿下,和虚心纳谏的陛下截然不同!
李恪不给魏征喘息之机,语气愈发森寒:
“天下寒心?你张口天下,闭口民心……魏征!你且抬头看看!”
“看看这承天门外!”
“看看这长安城内!”
“看看这万里疆域!”
“魏征!孤且问你,这区区千余喧哗之徒,焉能代表天下亿兆黎民?”
“他们……又岂敢代表民心?”
“我大唐的民心,是田埂间辛勤耕耘的农夫,是市井中诚信经营的商贾,是边关上浴血奋战的将士!”
“这些人的心,向往的是国泰民安,是政清法明,是仓廪充实!”
“他们求的是安居乐业,盼的是朝廷威严,信的是孤能护佑这朗朗乾坤!”
“而眼前这些人口中的民心,不过是他们结党营私,沽名钓誉的遮羞布!”
“是他们抗拒防疫,维护私利的挡箭牌!”
“他们何曾真正代表过那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口中的公道,不过是维护其士族特权,固守其迂腐之见的小道!”
“孤告诉你,今日若纵容此等行径,才是真正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寒心于国法不彰!”
“寒心于纲纪废弛!”
“寒心于宵小之徒!”
“让此等之辈以为,可以凭借所谓……清议,肆意践踏朝廷威严,胁迫君王,扰乱朝纲!”
“此例一开,日后是否但凡有人不满,便可聚众围堵宫门,咒骂君上?”
“届时……法将不法,国将不国!”
李恪冷哼一声:“魏征!你身为谏议大夫,职责是匡正君过,肃清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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