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军,总指挥部。
空气像是凝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云飞站在那里。
笔挺的德式军装上,还带着旅顺港未干的雨水和海风的咸腥。
他从那片地狱归来,一路未眠,不发一言。
曾经那个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精英傲气的男人,此刻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雕。
他的眼睛里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具摔碎的蔡司望远镜残骸,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仿佛攥着他已经分崩离析的整个世界。
“云飞。”
上首,阎锡山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老树皮在摩擦。
他在这里,等了楚云飞一天一夜。
指挥部里,晋绥军的高级将领们分坐两旁,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楚云飞身上。
他们想知道,李云龙的部队,究竟变成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们更想知道,那艘让全世界失声的巨舰,究竟是真是假。
楚云飞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总座。”
“我见到的,不是一支军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什么?”一名性急的师长脱口而出。
楚云飞缓缓抬起头。
那空洞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后背窜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
“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战争机器。”
“是天灾。”
“是神罚。”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冰渣。
指挥部里,瞬间炸开了一阵骚动。
“云飞!你糊涂了!”
“什么神罚!不就是一艘船吗?!”
“是不是被李云龙的土八路给吓破了胆!”
将领们无法接受,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楚云飞,会说出这样荒唐的疯话。
“都给我闭嘴!”
阎锡山猛地一拍桌子,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太了解楚云飞了。
这个学生,是他最器重的将才,傲骨天生。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他看到的东西,一定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极限。
“云飞,你继续说。”
“把你看到的一切,听见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告诉大家。”
楚云飞的视线再次飘忽,灵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如晦的渤海湾。
他开始叙述,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尸检报告。
他讲了“南昌”号,在能吞噬一切的狂风巨浪中,如何用三发炮弹,就精准地掀掉了“重庆”号的舰桥。
“不可能!”一名炮兵将领霍然起身,“那种海况,火控失灵,能把炮弹打进海里都算运气!”
楚云飞没有理他,继续说。
他讲了那从“井冈山”号钢铁巨腹中呼啸而出的六架“铁蜻蜓”。
他讲了它们如何像苍鹰捕杀羔羊,用从天而降的“铁雨”,将一艘艘战舰撕成燃烧的碎片。
他讲了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衣士兵,如何像索命的鬼魅,在十几分钟内,就让一面红旗插上了一艘驱逐舰的桅杆。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作战方式,惊得血液冰凉。
这不是他们理解的战争。
最后,楚云飞讲到了那撕裂云层而来的两架银色魔鬼。
讲到了那个拖着尾焰,贴着海面狂飙的小东西。
讲到了“重庆”号,那艘近万吨的巡洋舰,如何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腰炸成两截,然后无声地沉入海底。
当他讲完最后一个字,整个指挥部,彻底死了。
针落可闻。
所有将领的脸上,只剩下荒唐、惊骇,以及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
楚云飞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
“总座,诸位同僚。”
“我们败了。”
“党国的失败,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绝望的火焰。
“这不是战术!不是装备!更不是勇气!”
“这是时代的碾压!”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具破碎的望远镜。
“我们还在为拥有一具德国造的望远镜而沾沾自喜,以为能看得更远!”
“可人家,已经站在天上,用我们看不懂的方式,决定我们的生死!”
“我们还在苦练拼刺,研究步炮协同!”
“可人家,已经把战争,打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维度!”
“这不是战争!”
楚云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的哭腔。
“这是一场屠杀!”
“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我们的战术,我们的荣誉,我们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经验……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悲的笑话!”
“啪嗒。”
望远镜的残骸,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楚云飞的信念,也跟着一起,碎了。
他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军帽,摘下了那代表着荣耀与阶级的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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