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骤然冻结、拉长。
瘸叔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土炕上睁开眼的孩子。那双灰白、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不出任何光影,只倒映出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死寂。
它们越过正在生死相搏的陈三更和山民汉子,越过屋内弥漫的恶臭烟雾和混乱,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钉”在了门口瞎婆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直如同石像般静立的瞎婆,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干枯树皮般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深陷在褶皱里的、紧紧闭合的眼皮,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跳动!
眼皮下的肌肉疯狂地鼓胀、扭动,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疯狂地冲撞、挣扎,想要破皮而出!她枯枝般紧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脆响,粗糙的木质杖身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带着浓烈腐朽墓穴和地下深层淤泥气息的无形力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沉重涟漪,以瞎婆佝偻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却又霸道无比地向四面八方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掠过瘸叔的身体。
瘸叔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皮肉,直抵骨髓深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结成了冰渣,四肢百骸瞬间僵硬麻痹!
他那只独眼瞪得溜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大小,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坨死死堵住,连一丝惊叫都发不出来!思维瞬间停滞,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死亡的恐惧!
这股力量掠过地上正死死扼住陈三更脖子的山民汉子。
汉子那双因愤怒和窒息感而赤红暴凸的眼睛,瞳孔猛地涣散!脸上的疯狂和恨意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焰,瞬间凝固、褪色,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魂魄的呆滞。
他扼住陈三更脖子的双手,那如同铁钳般的力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手臂软软地垂落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向后瘫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
这股力量掠过蜷缩在土炕上的苍白孩子。
孩子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眸,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死水潭里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随即,那本就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仿佛被这股阴寒的力量彻底压制、冻结,变得更加微不可察。他小小的身体停止了痛苦的颤抖,连那艰难的“呼哧”喘息声都低弱下去,整个人陷入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灵魂都被冰封的沉寂。
这股力量掠过地上濒死的陈三更。
陈三更紫胀发黑的脸庞上,暴凸的眼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毒蛇般的怨毒!他刚刚从窒息的边缘挣扎出来,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
然而,当这股阴寒彻骨、带着绝对死亡气息的力量扫过他身体的瞬间,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刚才被扼住脖子时更强烈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向门口的瞎婆,瞳孔深处映照出瞎婆那疯狂跳动的眼皮,仿佛看到了比地狱恶鬼更可怕的东西!他想挣扎,想嘶吼,想质问,但身体却如同被亿万斤寒冰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整个破败的茅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昏黄的油灯灯焰被这股无形的阴寒力量压迫得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微光,顽强地在灯盏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浓重的草药味、恶臭的烟雾味、泥腥味……所有的气味似乎都被冻结、沉淀,只剩下那股源自瞎婆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刺骨的墓穴朽气,充斥弥漫,如同实质。
死寂中,唯有瞎婆紧闭的眼皮下,那疯狂挣扎涌动的活物,以及她紧握拐杖发出的“咯咯”声,是唯一的动态,也是唯一的恐怖之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瞎婆剧烈痉挛跳动的眼皮,猛地静止了!
那里面疯狂涌动的活物,仿佛耗尽了力气,或者达成了某种目的,瞬间沉寂下去。
紧接着,在瘸叔、陈三更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瞎婆那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深陷在褶皱里的眼皮,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感,如同沉重腐朽的墓门被缓缓推开……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纯粹、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那黑暗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尽头,没有任何反光,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漠然、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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